「我先生雖然離開我了，但我先生臨終前要我答應，因為我們越南家鄉生活辛苦，要我繼續留在台灣工作。」

「你現在有工作？」

「有，一天做九個小時，晚上還去學國語，這樣才能沒時間想我先生。唉，自從我先生過世後，我在台灣就像沒有親人的孤鳥，過著沒人做伴的冬天，這個冬天卻像是無止盡的冬天，好寒冷、好漫長……。」

「我真的每天都想去天上，跟我先生在一起，這個意念愈來愈強。」

護理長聽洪氏說到這裡，就趕緊轉頭朝向我說：

「周醫師，你不是要給洪氏一些祝福嗎？」

「我感覺妳先生真的好疼妳，妳也好愛妳先生，妳跟妳先生的感情真的非常好。我覺得妳可以在放假時，多去妳先生以前帶妳去的地方，想想妳先生對妳的好，而且，妳也可以更深刻的感覺到，妳先生其實還在妳的身邊啊。」

「嗯─」

「而且，妳愈想念他，就會愈感覺到妳先生對妳的期望，與他所給妳的力量，這樣妳一定可以學好國語的。妳最近有去妳先生以前常帶妳去玩的地方嗎？」

「我都躲在家裡哭，我每天都好想去天上找他。」 洪氏小聲地用不熟練的中文說，讓大家聽得都鼻酸、不捨。

「我可以擁抱妳一下嗎？」當洪氏在我肩膀哭泣一陣子後，同是失去至親的其他遺族們，紛紛過來給洪氏打氣、加油。坐在會議桌同一側的阿釵阿嬤，首先過來擁抱洪氏，並鼓勵她。而義工大哥大姊們和團隊的每個人，也向洪氏保證，雖然她的先生不在，但只要她需要，永遠歡迎她來找我們。

一個早上的遺族活動，就在大家相互擁抱，溫暖給愛的過程中，畫下句點。但活動結束後，護理長跟我說：

「原來死亡真的不是結束，而是另一段、未曾經歷過的苦痛的開始。」

「嗯，死別真的是人生的最苦之一啊。還好有妳們這群白衣天使，願意對於失落、哀傷的人，投入更多的關心，才能讓愛傳出去，讓『愛』去愛更多人!」（下）

（作者為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緩和病房主任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