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年筆陣》維護安全還是創造和平?

張亞中(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兩岸統合學會理事長) |201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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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與「和平」,看起來這兩個詞好像沒有甚麼差別,其實在心態上有著顯著的不同。

我們一想到維護安全,往往就立刻有幾種想法。首先是有沒有足夠的武力?如果沒有武力,對方打過來怎麼辦?武器因此要愈多愈好,愈精良愈佳。不過,問題來了,對方看你有武器,他也加緊生產或購買武器,而且要比較多、比較優。結果就造成了彼此的「軍備競賽」。在國際政治上,這會形成「安全困境」,即每一方都希望追求安全,但是結果卻造成彼此的不安全。

再來,對一些小國來說,自己武力不足,因而認為維護安全的方法就是與大國結盟,只要有大國的幫忙,一定可以維護和平。這樣的選擇必然需冒一定的風險,就是當大國與自己的對手交好,或者大國有其他利益的時候,小國就有可能被犧牲了。

兩岸目前已經有大三通,簽了ECFA,雙方經貿人員往來頻繁,但是彼此由於兩岸長期軍事對峙,台灣一直把中國大陸當成最重要的假想敵,因此,我們一直要求美國趕快賣飛機、武器給我們,認為只有足夠的武器才能確保台灣的安全。另外,很多人也認為,即使武力還是不足,但是未來如果台海發生衝突,美國一定會遵守《台灣關係法》,派兵來保護台灣。

我想用一個簡單的數學公式來描述如何維護安全。「對方的威脅能力=對方武力的強度X對方的進犯意願」;「我方的防禦能力=防禦武力的強度X防禦的意願」。如果「對方的威脅能力等於我方的防禦能力」,那麼就是勢均力敵的平衡,誰也沒有獲勝的把握,所以不容易發生衝突,雙方都維持了和平。

如果我們用這個簡單的公式來看兩岸關係,首先要問,這個公式的兩端可能平衡嗎?隨著大陸的經濟發展,GDP增加,有更多經費強化武力,其軍事力量目前已經超過台灣。另外,我們也可以判斷,如果台灣要走向台獨,大陸動武的意願一定不低。因此,如果要保持這個公式的平衡,台灣就必須加強購買武器,以及強化台灣的防禦意願。

現在問題來了,買武器是很貴的,一顆愛國者三型飛彈,連同發射設備,平均要新台幣二億元左右,按一下電腦鍵,飛出去就沒有了。每多買一顆,就少了一些經費給其他經濟、民生或福利部門。再說,要買多少顆才能確保可以攔截大陸對台灣的飛彈攻擊?更值得問的問題,今天在台灣有多少年輕人有為台灣安全打仗的意願?或許有,但是不會比中國大陸還強吧!由以上分析,可以清楚看出,台灣是無法讓這個傳統維護安全的公式平衡的。

或許有人會這樣想,買武器最主要是向美國買個保險,必要的時候,美國會來幫台灣。這種邏輯正確嗎?如果兩岸戰爭開端一起,美國一定會來嗎?我可沒有這麼樂觀。再說,等美國總統或國會決定派兵,烽火下的台灣又剩下了什麼呢?

要使得上述的安全公式有效運作,最簡單的方法,不是先去思考如何增加自己的武裝力量,也不是如何強化自己的防禦決心。我們不可能去改變中國大陸武器能力,但是可以做到一點,就是如何減少大陸對台灣動武的意願。或者更進一步,如何讓大陸對台動武的意願降到零。

零乘以任何數字都是零。當大陸對台灣沒有動武意願時,大陸武器多寡,我們也不用擔心了。就像美國是全球武力最強的國家,但是台灣幾乎不會擔心美國打台灣,因為美國對台動武的意願是零。

如何讓大陸對台灣動武的意願降到零。這就是我們從「維護安全」轉換為如何「創造和平」的思路。這一條思路有不同的方法。最核心的方法就是我們不走向台獨。中共在二○○五年的《反分裂國家法》裡面已經清楚的表達出:只要台灣不獨,大陸就不會對台灣動武。

「創造和平」的方法並不難,讓大陸人愛台灣、尊重台灣人,和平就不遠了。看到台灣人民對汶川大地震時的關懷表現,大陸人怎麼還會想打台灣?當更多的大陸年輕人來台灣讀書,他們對台灣有感情、愛上台灣時,又怎麼會想打台灣?當兩岸經貿交流愈來愈密切時,誰又願意武力衝突?

政治的問題其實不難。以對抗、平衡、依附大國的安全思維只能維持短暫的安全;只有相互體諒對方的難處,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用慈悲與包容才能創造真正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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