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人生

數月前金馬影展我獨自帶傷觀片，出戲院時淯華抱著淚流滿面的我輕輕拍撫，事隔半年，四月才將上映的《珍愛人生 Precious: Based on the Novel Push by Sapphire》每一幕，現在想起仍歷歷在目！我當下寫了四字箴言「大痛勵人」，欲將此打到谷底的故事遭遇、用來鼓舞包括我在內的每個人。

宣傳短片打出的文案在我教學時一次次被誦讀，每一聲都是烈燄中的呼吸、冰陷後的吶喊：生存很艱難、生命很短暫、生活很痛苦、也可很豐富，人生很珍貴。這是一課必修的生命教育！

受傷復原都是因為愛

人生的壞運剛巧都被電影故事的女孩遇上了，卻因為這些壞運，讓銀幕前的觀眾更明白，人生的受傷與復原都是因為愛。片子的結尾打上了「本片獻給所有值得珍愛的女孩」，細想，片中所有人都是值得被愛的寶貝，而看片的觀眾亦如是。

身而為人，我們都渴望被愛，可是片中黑人女主角的遭遇卻悲慘至極，無人愛她，連她都不愛自己，在她眼中，鏡子裡的自己竟是瘦弱的金髮美女，日日以此為謊才活得下去，加上悲慘的命運：被父親強暴，兩次懷上亂倫的骨肉；受母親近乎虐待的對待，卻無力脫離現況；閱讀障礙；肥胖的黑人身軀；最後還被父親傳染得到愛滋病。

這女孩才十六歲，卻幾乎嘗盡了生命最苦的成分。導演拍出了在白人社會底層的黑人，用最糟的境遇，不濫情的方式，貼近真實呈現女孩力求生存的姿態，令人每回想起片中的細節，就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生命有多黑暗，就可以有多美好，擁抱這些才能夠完整生命。

片中穿插令女孩生命中不同的角色，社工、特殊學校的老師與同學與男護士，讓女孩在黑暗中看見了光明。老師教會她閱讀，告訴她沒有人愛她，還有孩子愛她，還有老師愛她。老師接納她，用教育讓她願意書寫，令她明白世界很大，即使曾經有過黑暗，也可以為他人帶來光明。同學以自身經歷相濡以沫，在特殊學校人人都不完美，卻很真實，人人有自己的問題，卻勇敢面對。而生第二胎時的男護士細心照料，大概是這女孩最幸福溫暖的時刻。我看著這一切，無比動容，當女孩躺在病床上，想著世界的美好，然後她說「我要為孩子朗讀，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的廣大與美好」，年輕的她雖然無法改變現況卻好勇敢，穿在她身上的是最亮眼的黃色，是她最愛的顏色，終於，她在鏡中看見真實的自己，那一刻的美麗耀眼無比，那一刻，她也有足夠的力量面對辱罵、責打、痛恨過她的母親。

沒有明確結局的本片拍得最精采之處，在於最後母親的告白，家暴議題的施暴者與旁觀者往往令人痛恨與譴責，但看到最後對虐待主角的母親的觀感，竟然從十足痛恨變成了理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那些傷害女兒的話語，其實無一不是傷害自己的話語，媽媽還沒學會愛之前就先學會了傷害。社會與家暴議題透過電影剖析得真實而沉痛，但我願意樂觀的相信，最後女孩懂得愛自己，懂得愛孩子，悲傷的故事會在她的手裡結束，前面雖然有著愛滋的陰影，但透過書寫，透過對孩子的付出，她會留下滿足的人生，她能給孩子的很有限，卻是最珍愛的一切。

女主角曾怒吼「愛是什麼？愛是鞭打、是傷害、是野獸」，老師回答她「人人都愛妳」，女主角反駁「才沒有，有誰愛我」，老師回答「至少孩子愛妳，我也愛妳」，沒說出來的其實是「就算沒有人愛妳，自己也要愛自己」。因愛受傷，也要因愛才能痊癒。海報上的蝴蝶點題極了，破繭而出，走出曾經的黑暗，前途未卜，卻仍可以勇敢。

重讀彥達以上所書，仍深深感動；深刻的影像故事激發深刻的思考及文字，兩者皆令人難忘。

小珍（嘉柏莉西迪貝Gabourey Sidibe 飾）的扮相一看就覺得老天殘忍，她身處的一切對照她的夢不只是對比、荒謬，更悲慘不過。以前對家暴的印象若停留在打罵，看見親生母親先以爭取同情、後用強制灌食的方式、把她所怨恨的未成年女兒養成神豬狀，真是好幾百倍的悲涼！這名施暴的女人也是受大傷害的人，她與社工人員對談的一幕是了解施暴者的經典片段。扮演母親一角的莫妮卡（Mo Nique），因之獲得的不只今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項。

小珍參加補救教學課程時遇到的老師，是她悲慘生命中除了孩子之外的一塊浮木；老師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以身作則的示範兼而有之，低成就孩子的否定自我、毫無自信、需要肯定也一目了然。

這是李丹尼爾斯（Lee Daniels）執導的第二部電影，編劇傑佛瑞佛萊契（Geoffrey Fletcher）根據賽菲爾的原著小說《Push》拍成電影，甫獲今年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

攻其不備

除了《珍愛人生》來自小說，真人真事、上映中的《攻其不備The Blind Side》更讓我們相信—

—你從未接觸過的世界，他們確實存在。《心靈投手》導演約翰李漢考（Lee Hancock）改編自麥可路易斯的同名原著《The Blind Side: Evolution of a Game》，他原只是想寫一篇不錯的小文章，從一篇小文章到一本書，再到一部電影；珊卓布拉克飾演率直又有愛心、收養「溫和巨人」（gentle giant）喬西斯曼的黎安杜希（Leigh Anne Tuohy），她與黎安本人初相見時還被虧：「妳演的《求愛女王》真難看，但我保證我的故事很精采！」果然珊卓因此角獲得本屆金球獎和奧斯卡獎雙料最佳女主角！全片在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市實景拍攝，片中化為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市。

當友人說：「你改變了那個孩子的一生！」黎安毫不猶疑地應答：「不，是他改變了我的。」這位現代美國南方富有女士，讓片中叫做麥克的大男孩所經歷的人生，比《珍愛人生》中年齡相仿、出身類似的小珍，幸運、幸福太多，但故事激勵人心的強度一樣可觀！

全片因珊卓的貫串，一氣呵成、溫馨動人，和小兒子搶戲也毫無冷場；她在床上念繪本故事書給大小兩個兒子聽的一幕，直接影響了麥克後來關鍵的晉級讀書報告；當她決定收留麥克，為他布置好了一個房間，麥克問：「這是我的嗎？我從來沒有過。」「你指自己的房間嗎？」「不，是自己的床！」生活優渥的黎安從未想到麥克從小就睡地上或沙發，她衝回自己的房間鎖上門流淚，再出現時對麥克說：「是因為你睡塌了我十萬美元的沙發……」給別人恩惠並顧及對方尊嚴，這樣的行善心腸才真叫人覺得窩心！

這兩部佳作異曲同工，比較異同篩出共有的關鍵即是：

每個人都有被愛的權利，每個人都需要被愛、值得被愛。

至愛為先，沒有比愛人更真更珍更深的藝術：

志愛 置愛 製愛 炙愛 制愛 致愛 智愛 稚愛 秩愛 治愛 峙愛 誌愛……皆可，就是不滯愛！

攻其不備：

http://www.theblindsidemovie.com/

珍愛人生：

http://preciousmovie.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