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施地生我吟嘯】生與死的人文觀

馬叔禮 |2009.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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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何會想死後世界,或死亡的意義?是因人不甘生命的「有限」,故會追求「永恒」。萬物因無此自覺,故也無此追求。但人若自覺也是萬物之一體,生死與壽夭不過是自然現象,不必賦予它「人」的價值觀,這也算是一種「解脫」吧。因為你賦予了它價值觀,便也承載了那價值觀的分量。

宋人黃庭堅詩:「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塚只生愁;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餘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賢愚千載知是誰,滿眼蓬蒿共一坵。」意思是:拒受晉文公公侯而死的介之推,與墳場乞食反驕其妾婦的齊人,雖前者賢後者愚,也不過是「人世」的價值觀,回到清明佳節的墓園,大家都是一個土饅頭呀!

然而,「共一坵」固然不錯,「賢愚」之名,也無分別嗎?孔子說:「吾非斯人之徒與?豈可與鳥獸同群?」既生而為人,便不可能沒有人的負擔。人雖生於自然,卻無法完全回歸於自然。秦檜死後,千年無人肯用「檜」字命名,那秦檜的父母子孫呢?豈能不蒙羞辱?人生不一定能求得賢名,但平凡以終,免遭惡名,也是好的。

魏晉大將軍桓溫說:大丈夫若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這是「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人生觀。但「臭名」勝於「無名」,卻是「自私」之見。

唐末黃巢作亂,百萬人頭落地。他的墓碑寫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意指他之所以造反,是在「替天行道」,但反過來說,如果別人才是黃巢,砍了他一家人腦袋時,他還會認為對方是替天行道嗎?故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宗教界對於生死,無論佛教的極樂境界,或基督教、伊斯蘭教的天堂世界,皆相信有來世且永生,也皆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觀。

其實,死亡之時,人與萬物皆無知無識了。故面對「死」的態度,無論何種宗教的「極樂」、「天堂」與「地獄」之說,皆以「現世人生」為基準,故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

孔子子孫至今七十餘代,猶享有「先祖」榮光。自古帝王將相,無論在世多麼風光顯赫,也要禮敬「先師」,到孔廟必下馬步行祭祀。

孔子生前周遊列國十四年,無君王肯予重用,可謂政治上生前寂寞。然死後榮觀,卻是生前堅持理想,教育天下英才而來。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人生不過一世,留聖賢之名於千載之後,雖死也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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