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婆的心願

葉晴辰 |2008.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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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不知何時起,從燈光幽暗的日式木板屋隱約傳出狗兒吠。那是嬸婆的家。

比鄰低矮木板屋的是一棟美輪美奐的別墅,呈現出天壤懸隔的景象,格格不入的感覺,令人莫名的難受……一矮一高、中間隔著一道高牆,那道牆是心靈的圍牆。別墅內住著嬸婆的一對醫生兒、媳。

媳婦養了一隻小西施狗「妮妮」,每天嬸婆打掃別墅時,媳婦總抱著妮妮梳理牠的毛髮,牠的瀏海豎起綁著草莓髮束,十分討喜。廚櫃擺置了琳琅滿目的狗狗用品:保護狗狗關節的維骨力、狗骨頭、狗梳子、狗狗順髮噴霧……兒子每天傍晚帶妮妮出去散步前,將牠的四隻腳掌塗抹乳液,讓牠走在柏油路上舒服些。妮妮活潑好動,有時牠跳得太快,撞到家具,媳婦心疼幫牠「呼呼」,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樣,媳婦外出總是依依不捨對著妮妮說:「妳要乖乖喔,我會盡快早點回來,對不起喔!」她抱起妮妮不停親吻著。周六兒子開車送妮妮上寵物美容院,SPA、梳理、剃毛、吹染整燙……嬸婆在青苔佈滿的木板縫細看著那輛從未坐過的炫麗轎車,及妮妮的全新造型。

嬸婆是一位善良純厚的鄉下人,一個人扶養兒子長大。她是個明眼人,發覺妮妮從不問問題,不用說話,只用全身來表達自己,牠會輕舔著兒子的耳朵、頸子、手、腳,搖尾巴要求抱抱,兒子展眼舒眉,笑吟吟。嬸婆覺得妮妮比自己聰慧,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幽怨,常常在屋內角落發呆不語。

妮妮在一次散步的路上,不經意走丟了,兒、媳在市區街上,手拿傳單見人就發,逢人就問,有時瘋狂開著車子到處尋找,懸賞獎金由數萬元不斷提高。就在這同時,嬸婆失蹤了好多天,好像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與否,當警察帶回嬸婆時,她亂髮粗服、形銷骨立、神情呆滯…

之後,嬸婆在炎炎夏日披著毛皮外衣,她前半身壓低、後半身翹起、繞著圈圈、嘴巴微張、翻肚子在地上、伸長舌頭舔著東西,她的樣貌挺嚇人,但卻有著一股沒頭沒腦的快樂。

從此,悄悄冥冥中,幽暗的日式木板屋隱約傳出低吼的咆哮聲。那是嬸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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