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羿瓅

文學家寫雨，極為普遍，且多半摹寫、形容雨的姿態和聲音，便能獲得不少讚歎。唐朝大詩人杜甫有首寫雨的詩，卻很不一樣，就是〈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杜甫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一生創作豐富，詩作因記錄、描寫許多安史之亂前後的國家社會狀況，還有百姓的苦難及他親身的遭遇，讓後代能輕易了解當時的唐朝，故被稱為「詩史」。而他悲天憫人，想到人民痛苦，便不顧自己的痛苦，這種仁愛胸懷，也被尊稱為「詩聖」。

詩聖筆下的好雨，懂得時令節氣，知道隨著春天的和風，在人們熟睡的夜晚悄悄降臨，且不多言，只細細的、無聲的滋潤大地萬物。憂國憂民的詩人，於是開窗，不為賞雨，乃為關心農民的耕種。他望見野外田間小路因烏雲夜雨而漆黑無比，只有江上的船，燈火特別明亮。接下來便想像：綿綿密密下了一夜的春雨，定能潤澤大地，那麼隔天清晨整個錦官城（成都）肯定繁花似錦了，更有益於農作啊。

是以詩人「春夜喜雨」，為眾人而喜，非一人之樂。顛沛困苦的他，透過此詩，隱約傳遞了與天下同憂同喜的胸懷，有別於〈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疾呼，但共同點都是：詩聖牽牽掛掛著百姓。

筆者對於此詩，特別關注一個重點：「潤物細無聲」。

社會上有些人就像杜甫寫的「好雨」那樣，低調的、默默的做著好事，幫助弱勢，繼而也慢慢影響他人。七歲便因家貧母逝而努力賣菜，扛起一家生計的陳樹菊阿嬤，在為家人付出的同時，尚以賣菜積攢的薄利持續捐助社會，五十多年來累積龐大金額，幾年前被媒體發現後，才驚動全台、名聞世界，甚至榮獲美國《時代》雜誌年度最具影響力百大英雄第八位，及崇尚無私精神的亞洲「麥格塞塞獎」。

此外，被譽為「窮人守護神」的莊朱玉女阿嬤，販賣十元便當讓勞工、遊民吃到飽，二○○○年經媒體披露方廣為人知；她已為弱勢者煮飯五十多年，幾乎付出一輩子，甚至因此賣掉七棟房，直到中風才停止。十元便當阿嬤在二○一五年往生，告別式那天湧入的悼念者達三千多人，曾受其助者痛哭流涕，哀嚎震天。

此即「潤物細無聲」。沒有沽名釣譽，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施恩的優越；而且幫得很真誠、很及時、很綿長。當然，還有許多行善不欲人知的無名慈善家，或是以不同形式滋潤著人心，期使社會更美好的人士、群體；即使在我們週遭，都存在默默關懷、協助我們的「好雨」，就看有無留心觀察、感受了。

希望我們也反過來當「好雨」，能夠感同身受，隨時心存「利他」精神，付出關心和救援，使受助者逐步衝破難關；若集眾人之力，大家都行「潤物細無聲」，相信必可「風行草偃」的影響社會，是潛移默化的感染力量，而這種力量非常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