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李祖翔專題報導

關渡自然公園生意盎然，說是北台灣最漂亮的風景不為過，但這樣的溼地美景卻是林章信與夥伴用每天腰痠背疼、滿身是傷的代價換來的，那一片翠綠與蓬勃的生態所以如斯精采，在於這群人的默默付出，沒有他們，植物會哭、鳥兒可能沒有下一代。

半路摸索 辨識力超強

上午十時，關渡自然公園環境保育部組長林章信就穿著沼澤衣下水，在碑塘生態區南池除草，雖然池底軟泥多，依舊能步伐穩健，駕輕就熟地將不著根的水龍一一拔除，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這不是外來種，只是生長態勢強，公園希望生態池多樣化，給其他植物一點空間。」什麼草要拔、拔多少、什麼鳥喜歡這樣的環境、葉子是疏是密他都懂，這是學問，也是他十三年來在專家、老師、書本及網路上摸索出來的心得。

稍停片刻，他在池邊小憩、補充一點水分，有對夫婦特地帶了自己拍的相片與鳥類圖鑑來找他，想問畫面中穿梭於樹林上空的鳥兒叫什麼名字，林章信隨意的瞥一眼，就說：「灰斑鶲，我確定。」先生彷彿沒料到答案來得那麼容易，又拿出一疊相片問：「這是喜鵲嗎？」鳥兒的確與喜鵲體態相似，但顏色不同，林章信笑說：「是樹鵲。」對於鳥類辨識，生物系出身的同事都對他讚賞不已，而此前，他不過是肉販、保全，專長與生態一點都搭不上邊。

「我以前是賣牛肉的。」為了養家活口，他沒有太多選擇，中年轉業後先從事保全，被公司派到關渡自然公園維護園區安全，然而門禁管制太乏味，在長官允許下開始弄些花草、盆栽池子，意外裝飾了單調的門面，三年後，對生態產生莫大興趣的他，受邀成為園區的一分子，負責管理棲地。

真誠以待 能與牛溝通

園區占地五十七公頃，大部分由政府編列預算維護，但是他和三個夥伴仍須負責總面積五分之一的遊客遊戲區，包括水池、樹林、草地和田間，側重步道邊的修治、除草與移除強勢水生植物。

起初他什麼都不會，只是單純地聽指示、做簡單整理，當園區為了更有效的維護生態及減少整理人力，陸續引進六頭水牛後，就由他負責移牛吃草。以前，牛對他來說是寵物、商品，現在卻成了夥伴！因為常和牛說話，還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牛可以與人溝通，他舉例：「新來的『紅豆仔』喜歡亂跑，我就跟來比較久的『大妞』說，幫我一下，讓我容易牽，沒想到大妞真的做了。」彼此不熟絡時，牛很不受控，想吃什麼就跑過去，牽都牽不住，現在卻乖乖的等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外人看牛看不出名堂，林章信卻能一眼就發現牠們的需要，如調整轡頭的鬆緊。

棲地管理與維護既不輕鬆又千篇一律，每次背起割草機，一整天都是聽到同樣的聲音，手還會痠到無法握緊，可他偏能保持心情愉快，祕訣就是「當作在玩一樣」。很能自得其樂的他，淺淺笑說：「我會發出疑問，今天割了這些草，明天還會是它長出來嗎？下了雨，又會長出什麼菌類？割草時，跳出來的動物有蛇、青蛙和老鼠，不可預期的驚喜就是工作調劑。」

開始護生 視野變開闊

「每天面對買肉的人或與左右攤販聊天，生活是封閉的，自從當了環境保育員後，能和各行各業、學識豐富的義工交流，視野開闊很多。」他說，園區約有五、六百名義工，常駐的二百多，其中不乏老師、企業家、科技家和藝術家，經過這些年的學習，他開玩笑的說，「園區裡應該沒有人比我神」。

這份工作深深打動他對生命愛護的心，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打草時不小心打出一條雨傘節，不像一般人有欲除之後快的殘酷，也沒有因為恐懼逃之夭夭，反而默默注視著牠，直到牠離去，「打掉牠的藏身處，我很抱歉。」他說。還有每次到園區邊界連接的外地農田巡視，看到被打死的動物就會難過，「也是看到一條很粗的雨傘節，想到牠們能長這麼大，年紀應該不小，只因為農民對牠們不夠了解就失去生命，很感慨。」所以他一面挖洞掩埋，一面提醒自己以後在做導覽時，務必要大家記住動植物的名稱，相信只要人們認識牠，就不會隨意傷害。

林章信不只是棲地管理員、園區維護員，去年也美夢成真，當一回自然裝置藝術家，以淘汰的沼澤衣模擬出義工奉獻的過程，作品受許多人認同。同事說，相處過就能發現「阿信做的每件事都有意義」，他的一言一行都值得探索，是園區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今年公園舉辦國際自然藝術季，更請他擔任關渡平原解說員，帶各國藝術家作田野訪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