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李祖翔專題報導
「堡內有位智能障礙的大哥,是社會局轉介安置的老兵之子,年近五十。每次問他飯菜好吃嗎?他都含混的說『嗯』,然後就哭了。原來過去街頭乞討,要吃的都會被欺負,他給我們看身上被刺的醜陋圖案,震撼的是,幾無完膚。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不用乞討、被欺負,就能有香甜的飯菜,這裡也是為他遮風擋雨的地方。」兩年的互動,教保員挖掘了「艱苦人」的血淚,而岳修丞說,教保工作其實也有說不完的艱苦。
歷經死關 退伍發願利人
岳修丞有著一頭俐落短髮,炯炯有神的雙眼,是喜憨兒基金會附設天鵝堡教保組的組長,與一般社工不同,她出身於眷村,從小立志保家衛國,待過陸軍特戰空降部隊,卻在從軍第十年,湧起修行的念頭,她說:「小學四年級,爸爸送我一本《新譯聖經》和星雲大師寫的《釋迦牟尼佛傳》,深深著迷,即使升上國、高中,依然每天花四、五個小時讀經。」從軍期間,她發生過嚴重車禍,必須插管治療,大小便都賴家人料理,甚至九二一大地震震塌醫院,困在其中,差點往生,歷經種種生死關頭,想修行的心愈來愈強烈,於是毅然退伍,跑到深山閉關,三個月不說話、只讀經,出關後想要做利益眾生的事,才選了社工,而為了掌握更專業的技能,不惜重讀大學。
畢業後她先輔導觸法少年,又走進身障領域,照顧失去父母及父母年邁、手足無力負擔的智能障礙者,雖然照顧人比管理槍械彈藥還要累,卻沒有怨尤,進一步探詢轉職動機,原來與一個童年「遺憾」有關。
彌補遺憾 照顧多重障者
在她小的時候,社會充斥著買婚姻的現象,由於娶的多為智能障礙者,無節制生育又誕生了很多身心障礙兒,她班上就有那樣的女孩。她形容:女孩總是臭臭的,衛生條件不好,有頭蝨,臉上還常掛著兩條鼻涕,媽媽是俗稱的「肖仔(瘋子)」,爸爸則撿破爛,社經地位低,是會被大家欺負的對象,年輕不懂事的她不免俗地也是霸凌方之一。
長大後女孩沒能升學,整日遊蕩,有陣子忽然消失,打聽之下,女孩被人輪暴、懷孕,爸爸怕又被欺負,便關在家裡,可是做父母的總會心軟,沒多久就放出去,結果再度被侵犯,當時眷村小,訊息傳得特別快,大家都知道女孩的遭遇,卻都將不幸當笑談。有一天,女孩全家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鄰里猜測,肯定是受不了閒言閒語偷偷離開了。這段回憶一直埋在岳修丞心中,一身正氣的她午夜夢迴,竟然每想一次歉疚一次,對曾經參與欺凌的行為惴惴不安。
她想:「如果三十年前就有健全的機構可以追蹤輔導高風險家庭,又有照顧多重障礙孩子的天鵝堡,一個可以保護他們的地方,女孩一家就不會遭逢不幸、不會下落不明!」體會到社福機構的重要,立刻啟程前往天鵝堡。
盡心盡力 營造家的溫暖
「我本來是做社工,去年教保組人手不足,主管認為我該歷練、貼近服務對象的真實生活,就進了教保組。」岳修丞提到主管的安排,滿懷感謝,覺得助人工作的眼界更寬闊、心思更細膩。教保員的工作就是針對住民的狀況制定照顧方案,再親自教導,她以服務對象小玲為例:「小玲爸爸去年癌末,在病榻前將她託付給我們,雖然手腳健全,可僅僅是如何打開洗髮精、抹多少量、沖多少水,都要教超過一年以上。」
教保員的工作比社工要細,岳修丞說,連尿布尺寸大小、一天拉肚子幾次、排泄量多少、需要洗幾次屁股都要清楚,才能幫助他們改變有問題的行為。儘管教保員的薪水不多,要二十四小時輪班、寫企畫、餵服務對象吃飯且不能怕髒,她還是鼓勵大家投入,即使是像她一樣有潔癖也沒關係,工作至今,她已克服口水和沾了糞便的衣褲。
在業界,教保員是很偉大的,「因為要有一顆悲憫眾生的心、充滿耐性、具工作熱忱才能勝任。」除了智能障礙,他們也照顧肢體障礙、自閉症、躁鬱症及精神障礙等多重障礙者,她說:「的確,這分工作很耗精力,挫折感也很重,可是背後有很好的主管支持、做後盾,是很幸運的事;我不敢說這工作、這職務要做一輩子,但我期待自己是個在服務對象生命中陪他們走一段路的人,不論走的路程長短,盡心盡力且真心!」岳修丞與夥伴致力讓服務對象賓至如歸,感受家一般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