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金華

兒子讀軍校時，放假坐夜車回台中。清晨在回家途中，看到一個大紙箱在動，好奇打開來看，裡面有四隻小黑狗眼珠黑溜溜向外張望，是出生沒多久的「棄嬰」啊！

我們都沒有養狗經驗，兒子抱回整個紙箱小狗，只說了一句話：「小狗這麼可愛，怎麼有人要丟棄呢？」就立刻換下便服，去藥房買奶瓶和奶粉回來沖泡。在手上試試奶溫，一隻一隻抱起來餵飽後，小狗安靜許多，真的是可愛極了。

但他的三天假休完回學校，餵小狗的工作全落在我身上。那時我開一家女裝訂做店，工作非常繁重，兒子的憐憫心帶給家裡一團亂，才第五天，箱子倒下，四隻小狗跑出來了，蹦蹦跳跳再也放不進箱裡。

小狗食欲旺盛，我拌香噴噴的飯菜餵食，牠們每次都吃到盤底朝天。我請教養狗的朋友，他說幼犬一天可吃三、四餐，喔，那不是跟養小貝比一樣嘛！沒幾天小狗長得胖嘟嘟，一身烏亮的黑毛，兩隻眼睛又烏又圓，只要我走近，四隻小狗就緊靠過來親熱。

我家沒有院子，只能任牠們在廚房亂跑，每天清理大小便成了大麻煩，我精疲力盡自知沒能力收養，但不知如何善後。

有一天我醒來發現小狗都不見了，嚇得四處尋找，等外子下班回來他才說：「我上班途中常看到一位婦人牽兩隻狗在散步，我已經觀察了好幾天，確定他是愛狗人士，狗跟著他不會挨餓。今天早上我就回家把小狗帶去給他了。」外子看到我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向我保證：「你放心，我親眼看著四隻小狗開心地跟著那兩隻稍大的狗後面走，才安心去上班啦！」

家裡雖然恢復平靜，但我心開始惦念四隻小寶貝是否適應？但一想到已遇到有能力養狗的好心人，日子久了也慢慢釋然。

前一陣子姪女夫婦有事出遠門，請我到他們家住幾天，順便照料十五歲的老狗哈利，我欣然答應。跟哈利相處的幾天，除了餵食姪女準備的狗飼料，及倒水在小盆給牠喝水外，接近黃昏一定帶牠下樓蹓蹓。我將皮帶套在哈利脖子帶牠上路，剛開始哈利不肯走，我蹲下來跟牠溝通：「要走走才有力氣喔！」隨即我站起來，做原地踏步示範，牠竟然站起來跟我走，雖然小心翼翼地步伐走得很慢，走沒多久還要回頭看看附近吠叫的野狗，但牠也不為所動，繼續前行。

畢竟是老狗了，我不忍心強拖牠多走，轉回哈利專屬的地毯，看牠側躺在地上四肢全然放鬆，眼睛瞇瞇望著我，像在說：我膝蓋不行了……

我要回家的前一天，搬矮凳坐著與牠對望，告訴牠明天我要回去了。哈利聽得懂人話，牠眼珠含淚望我，讓我也忍不住淚眼婆娑。隔天我要回家，提著簡單的行李跨出大門，哈利拖著老邁身軀奮力追到門口，依依不捨，目送我離去。

哈利和之前的四隻小狗，都是我人生的過客，但相逢就是有緣，我謝謝牠們曾經的陪伴，不只是在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