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美杏

我被「下流老人」這四個字深深震撼住，在這哀樂中年。

「下流老人」是日本近來出現的名詞，可不是指會偷窺女生的那種「下流」喔，它意指過著中下階層生活的老人。明明領有年金，為什麼過得又老又窮又孤獨？原因就出在，許多人對「工作了數十年領個退休金安養天年」，存有過度樂觀的想像。

今年，我遇到了相同的問題。公司要求結算年資，原本打算就此退出職場告老還鄉，卻受到許多朋友的阻止，紛紛要我再仔細思考：是否要那麼早退休？是否已經有了退休規畫？

怎樣的人可能成為下流老人？我認真收集日本關於這方面的報導。日本研究發現，老年健康只是一種願望，不會是實況，許多老年人認為老了以後可以由子女奉養；但實情是子女連自己都養不起，若是需要照護，只能住進安養院度過餘生，問題是一般人根本住不起。

也就是說，我們賺的錢根本不夠餘生使用，以至於「老後貧窮」。雖然我沒有要後代撫養的「奢想」，早早打定主意自立自強，只是，究竟夠不夠住進安養院，我並未曾細想。

此外，「沒有可依賴的人」是成為下流老人的關鍵。有些日本人認為「不能自立是可恥的」，再加上不善與人交際，一旦子女親友不在身邊，很可能連通電話都不願意打，整天鎖在家裡面對電視，滿室異味充斥，孤單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因此專家建議，退休後應該積極參與社區活動，因為「人際關係的貧富差距，會決定幸福的程度」，也就是說，即使是下流老人，也有機會成為幸福的下流老人。因此，即使我喜歡甚至習慣一個人，包括運動、逛街等，仍毅然決然在中年加入學習型社團，試著融入團體生活。

「退休」，意思是從職場退下來，其實也可想成是人生的中場休息。有人尋找工作第二春；有人積極投入義工活動；有人重拾兒時興趣，學琴、作畫、登山等；也有人投入宗教活動，洗滌身心靈。只要積極面對，把「想要」與「需要」想清楚，節制購物欲望，應不致過著下流的退休生活吧。

朋友近期因公司轉型，可能面臨二度失業，心情低落，逢人便問有沒有工作機會，六十多歲的她總被笑跟年輕人搶工作。但習慣了一輩子每月領薪水的日子，有工作時她抱怨沒法跟同齡人遊山玩水，沒收入時又擔心缺錢花用，糾結在「有錢沒錢」上，不斷釋放出負面能量，反而令友人敬而遠之。

婆婆住進失智中心時，我們以為她的五百萬存款絕對夠用，沒想到十年過去，存款散盡，養護中心的高額花費真的不是人人住得起。而當意識到存款遠遠落後於餘命時，極可能就是「老後貧窮」的開始，追求安穩的老後人生果然不容易啊。

我且把此階段當成人生的過場吧，結算年資後，工作還有，熱情還在，經驗一把，只不過重新當個初入社會沒有年休假的職場新人而已，面對所有的一切只有感恩。

是的，我拒當「下流老人」。

（本專欄每月第二個周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