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美杏

午後的高雄市立美術館，「撒古流個展」、「24道線索」、「高雄獎」等展出令我流連許久。就在我靜靜觀賞作品時，一位媽媽帶著兩個孩子進來參觀。能走動的孩子約莫四歲、另一個還在推車裡，只見年輕媽媽很有耐心地以兒童可以理解的語言輕聲解說著作品，時而誇張時而輕鬆，四歲孩子有時控制不住大笑，媽媽婉言制止，看得出孩子不是第一次進美術館，自律甚好。

我想起新任文化部長鄭麗君所期許的「文化人口必須從小養成」，她希望能跟教育部合作，讓小朋友可以有藝術體驗的課程，帶著他們從小進劇場、了解表演藝術。年輕媽媽以身作則，不辭辛苦帶孩子走進美術館，倒是館員緊張兮兮，一直保持戒心，眼神隨著母子三人來來去去，我猜想年輕媽媽應感受到有一把無形的利刃彷彿要穿過衣衫般地不自在。

相較於年輕媽媽扎根的美學教育，此刻靜寂無聲的美術館，其實才剛被一群國中生如龍捲風般掃過。他們不聽導覽，嘻笑吵鬧奔跑，管束不住的老師像交功課般帶著他們快速進快速出。如常的戶外教學，老師和館方若能多費一點心，或許能留住幾顆躍動的藝術心靈吧？

畫家徐畢華從小父母親就任由她在家中的毛玻璃、紙拉門、白牆壁上塗鴉，種下的繪畫種子就這樣一路萌生，儘管念的是政大教育系，但她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才趣。

年近六十已當阿媽的她，日日看小孫女穿她的工作圍裙在田野間嬉戲，以童真之眼為大地配色。小孫女有如她的創作精靈，她隨意將油彩攤在地上，任小孫女玩耍，即使玩得滿手滿身髒，也不會像一些家長那樣厲聲喝斥。

她在孩童的一舉一動中，悟得種子的傳承真義，將這些靈感畫入畫作，孫女的笑顏帶給她禪靜定的力量。

有次，我去參加某位插畫老師的蠟筆課程，與我一同上課的看來都是箇中高手，插畫老師觀察這些大人學生直言，有「老師」職業的人「包袱」最重，繪畫作品也較難看出想像力。她時常擔心這些準備灌溉幼苗的老師會成為創意殺手，身兼母親角色的她，當年辭掉高薪工作，就是為了能隨時當學校教育的後盾，生活裡的「補充教材」必須有人正確帶領，父母親友都是最佳角色。

徐畢華到全世界開畫展，國外人士逛畫廊習以為常，台灣民眾仍將畫廊視為神聖之地，她鼓勵大家養成逛畫廊的習慣，花一點時間與畫共處，想像畫家的內心糾結，編織一幅幅動人故事，培養自身美學；真有一點閒，從小幅畫開始收藏，把家變成美術館，浸淫其中，這就是美育，這才是生活。

當年，從恩師鄭石岩處得到的啟發──要做「有意義的學習」，徐畢華相信孩子就像一株株小豆苗，回回灌溉以如空氣似血液的藝文養分，而這些養分都將轉換成有意義的生命能量，終有一天會瓜熟蒂落，帶來甜美的果實。

（本專欄每月第二個周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