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從來都沒想過要去太原，或山西的什麼地方，突然有那麼一天，遇見龍圖騰出版公司老闆羅愛萍女史，她說她身兼中華民國圖書發行協進會理事長，九月下旬將率團到大陸山西太原，參加圖書交易博覽會（簡稱「書博」），會場設有台灣館「美哉台灣，開卷有藝」，希望我能一起去，作一場公開演講。人稱羅姐的愛萍女史是舊識，出身軍旅，原任職於黎明圖書公司，我的老友小說家田原先生（一九二七—一九八七）是她的長官，因此有緣相識，惟活動領域不同，有時會偶遇於文藝活動會場，覺得她爽直開朗，有俠氣，已從軍中退伍，自己創辦一家出版社，做得有聲有色。羅姐相邀，我查了一下行程，還走得開，也就應允了。

我的任務是演講，把題目訂為〈文學的力量〉。這題目講過幾次，因對象不同，每次都不太一樣，因此行前重新做了準備，由於第一次要去山西，也略查了一些與山西（特別是太原）有關的資料。我從一九八九年首度踏上中國大陸以來，常有機會去開會和訪問，總離不開沿海省分，河北去過，河南就沒去成；山東去過幾次，山西就是沒去。這一次要去內陸，而且是歷史名城，不免有點文化上的期待。

航程三個多小時，一抵達太原武宿機場，在現代化的景觀中處處可見古老的印記點綴其間，雖只是裝飾，卻已可以感覺這裡的人很在乎他們有過那樣的一些歷史，往後的幾天，在各種場合中，「晉」成了一個流動的字，「書博」的主題語即「文華三晉，書香九州」，以「晉」為關鍵字，彷彿就可以窮盡這太行山以西黃土所覆蓋的高原之古往今來。

演講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因在太原，且是書展活動，我乃從古三晉史事談起，言及晉文公重耳奔亡再回國掌權之事、孟子見梁（魏）惠王的前前後後、趙人荀卿為楚所用為蘭陵令以及卒後葬於蘭陵的故事、李淵父子起兵太原終一統天下的歷史等等。我特別舉了唐杜光庭〈虯髯客傳〉中風塵三俠（李靖、紅拂女、虯髯客）之俠情義舉，李靖夫婦從「將歸太原」到「入太原」，乃因「太原有異人」、「太原有其氣」，寫在太原發生的事。

〈虯髯客傳〉是唐代傳奇，文類是小說，內容反思歷史，憧憬能解生民於倒懸的君王和英雄豪傑，自有一種穿越千載的力量；而面向當代社會，用意義組串文字而成的文學，如鏡反映，如燈探照，感動讀者，澄明心境，甚至導引行動，我特別舉今人柏楊的報導文學〈穿山甲人〉為例，證明文學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最後，我以自身為案例，談文學如何給我力量，翻轉我的人生。

「書博」號稱中國圖書業界三大盛會之一（另二為：北京圖書訂貨會、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每屆易地舉行，今年是第二十五屆，在第十七屆以前稱「全國書市」。我在本屆特刊中看到該會歷史沿革，發現第七屆是在深圳，時間是一九九六年十一月，赫然想起我以漢光文化公司顧問的身分，奉宋總經理定西之命，隻身參與了那場盛會。快二十年了，我那時也算業餘出版人，大學門牆之外，除了《文訊》，也與聞漢光社務，宋先生是我的老師張夢機教授的至交，對我來說，亦師亦友，那時他的出版事業已漸走下坡，我奉師命協助他，卻幫不了他，是我人生一大憾事。宋先生結束在台事業以後，遠走大陸，多年未聞音訊矣。

我隨羅姐去了一趟太原，趕在杜鵑強颱來臨之前回到台北，寫下一點感想。我想，有機會我會再去，但下一回，要更深入史脈，去探尋開創大唐的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