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我日常要做的事很多，我把它們分成二類：一類是常態的、常常做過就忘的瑣事；一類是特殊的、有意義的要務。前者所占的比例比較大，後者可遇而不可求，挑戰性大，比較不那麼輕易完成，做起來帶勁。

以我在台南四年的情況來說，在台灣文學館，內內外外的事情多如牛毛，離開才一年多，許多事已不記得了，但像「鼓動的世紀：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鈞特．葛拉斯特展」，卻是怎麼都忘不了。而且我相信，十年二十年後，很老了，我還會記得。

德國文學非我專業，面對這個國際大展，首先一定要做功課，上網查、到書店買書，去圖書館借閱，希望對這位一九九九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有更多的了解，於是我知道他是詩人、劇作家、小說家、畫家，以其故鄉但澤為寫作主題的「但澤三部曲」：《錫鼓》、《貓與鼠》、《狗年月》飲譽全世界。《錫鼓》曾拍成電影，並贏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他也因此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他另有二部極其重要的作品，一是《我的世紀》，一是《剖洋蔥》，後者是他的回憶錄，二○○六年的作品，他在書中坦承青少年時期奉召入伍時，曾效力希特勒旗下的納粹組織。書出版後引起廣泛的爭議，但有一些評論和報導說他是帶著悔意的。但這其實只是他生平的一件事，葛拉斯被視為左派，甚至有非常鮮明的政治立場，有些人可能因此而不喜歡他，但他非常誠實交代自己。

《我的世紀》寫的是二十世紀。葛拉斯從一九○○年寫起，每年選擇特定人物來敘述一件大事，有在德國發生的，也有牽涉全世界的；每一件事他都親自作畫。台文館的這個國際交流特展，展出了那些水彩畫，總計一百一十一幅，用葛拉斯自己的文字，圖文搭配展出。

開始的第一年即記錄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引發的腥風血雨，對台灣的觀眾應該特別感到震撼；震撼的當然還有更多，其後的二戰，以及美蘇兩大超級強權的長期冷戰，影響非常全面。他宏觀世界，藉著各行各業的人物，敘述一件又一件發生於國內外的大事。

展示內容顯示出一種龐大的氣勢，這正是文學藝術的力量，最終還是要歸結到創作主體的心靈如何對應變動中的世界？甚至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作家？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在寫作、在繪畫？人們又如何評價他？都要有所呈現。

讓平面的文學藝術立體化，於一個特定空間（展場），必須高度濃縮概括，因此策展人的專業就非常重要，輔大的劉惠安教授當然是這個展覽的推手和成功的關鍵；另外，展教組陳秋伶組長、業務承辦人林韋助先生、專案助理游曉嵐小姐，他們攜手合作，讓相關事務能夠順利推動。

我們委託劉惠安教授遠赴德國貝倫朵夫葛拉斯住宅做了專訪，並請他向台灣的觀眾講話；當影像和聲音在開幕現場播出時，全場屏息，我相信許多人和我一樣感動。

展期從二○一二年十月九日到二○一三年元月六日，十月八日在台北文化部記者會，十月九日在台南的台文館開幕。我原來邀請我的香港友人梁秉鈞（也斯）來台參加活動並演講，但他病到無法遠行，次年（二○一三）元月就辭世了。他譯過葛拉斯作品，也接待過葛拉斯，陪他遊香港。現在葛拉斯也走完他八十七歲的人生，留下諸多精彩的作品供人們閱讀，留下一些爭議讓人們論辯。我思前想後，不免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