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黃光國台灣大學心理系教授

餿水油風波爆發後，「牛頭牌紅蔥肉燥」遭衛福部要求下架，為它代言的阿基師在電子媒體鏡頭前下跪說：「對不起我錯了！」 他說，面對這樣一個不幸事情，「我沒有任何怨言，我不會推託，我選擇我代言的商家，我絕不掉眼淚，這是負責任的表現。」他並說，不能因這樣一點點小不幸，就說台灣到底怎麼了？「其實台灣還是很棒的」、「希望大家把這個小挫折，當作是一次學習。」

餿水油風暴擴大後，中鏢廠商紛紛出來喊冤，有的宣稱要申請國家賠償，有的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台灣的食品業者可謂哀鴻遍野，慘不忍睹。事情鬧了許久，終於有媒體報導，揭穿餿水油醜聞的英雄，竟然是一名不識字的老農夫！他多次向屏東縣環保局檢舉無效，不得已自費購買數位相機和監視器錄影蒐證，去年透過友人向台中市警局報案，這個案件才踢爆開來！政府官員束手無策，表示要考慮立法制訂「窩裡反」條款，給獎金鼓勵員工私下檢舉老闆！

台灣到底怎麼了？我們必須從一個比較宏觀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在一九九四年教改之前，台灣的國民教育有「公民與道德」課程，內容強調「四維八德」，包含了儒家的「士之倫理」和「庶人倫理」。儒家教育非常重視「士」的培養，講究「禮義廉恥」，要求「士」必須重視操守、氣節，懂得作「公私之分」和「義利之辨」，不可「寡廉鮮恥」。對於「庶人」，則是只要能夠修身、齊家，把自己的家庭照顧好即可，儒家並沒有如此嚴謹的道德要求。

四一○教改啟動之後，在「二魔四妖」的主導之下，「公民與道德」被廢止掉了，學校教育不再教學生如何作為儒家的「士」。但「庶人倫理」卻在台灣民間非常盛行。即使沒有學校的教育，大多數人也知道要為家庭拚搏。人人各為「一家之私」、「一己之利」，卻沒有人講究「士之倫理」，讀書人不再有「良心」的制衡，台灣社會中「缺德」的怪事當然層出不窮。有些人為了自己的家庭的利益，甚至可以「但求目的，不擇手段」。大家對他們之所以會如此做的理由，也知之甚詳，所以在餿水油事件爆開之後，社會大眾對涉案廠商作為的反應是普遍的搖頭嘆息：「別人的孩子死不完」！

「士大夫之無恥，是為國恥」。儒家的「士之倫理」消失無蹤，知識分子不再講求「良心」，反倒是出身社會底層的廚師、農夫還能夠表現出一定程度的道德勇氣。「仗義盡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難道不是當前台灣社會的寫照？一個知識分子道德淪亡的社會，單只靠法律能夠維持它的正常運作嗎？「窩裡反」條款能夠制止類似案件的再度發生嗎？它到底是要使台灣社會「向上提升」，還是會使台灣社會的道德更「往下沉淪」？

在餿水油事件鬧得滿城風雨的過程中，教育部擺出一副「事不干己」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反省。一個國家主管教育的部門既不懂教育，又不知反省，我們還能期望台灣從挫折中學習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