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富俊

《楚辭》的代表作家有屈原、宋玉等。這些詩人在政治上是遭受壓抑、排斥的，因此《楚辭》最大特色，是寄寓言志的文句特別多，常常以「香木、香草」比喻忠貞、賢良，而以「惡木、惡草」貶抑奸佞小人。

這無疑是中國文學史上的首創，影響後世詩文甚巨。而《楚辭》最難懂的地方，和其他古文獻一樣，是「名物」所指，主要還是植物。「香木香草」、「惡木惡草」，以及其他各形各類的植物，所指為何，值得花功夫探究。

深入了解《楚辭》所提到各植物的形態、生態特性和植物所代表的實質意涵，詩人所引喻的事物才能得到確切的領悟。所以，認識《楚辭》植物，才能對屈原等詩人真正有「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湣其志」之感。

揭車 — 今名：珍珠菜

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

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

芳菲菲而難虧兮，芳至今猶未沬。

——節錄〈離騷〉

揭車在《爾雅》中稱為「藒車」，又名「乞輿」，所指到底是何物，歷代文獻均語焉不詳。

《廣志》云：「藒車香生徐州。高數尺，黃葉白花」；《本草拾遺》則說藒車「味辛溫……去臭及蟲魚蛀物。」說明本植物具有香味（或辛辣味），古代用來薰衣除臭並防蠹蟲，也可佩帶在身上「辟惡氣」，作用與靈香草（Lysimachia foenum-graecum Hance）等香草相同。

靈香草是古代薰衣防蛀的香料。但此植物葉為深綠色、花冠為黃色，與「黃葉白花」特徵不符。而同屬的珍珠菜，葉兩面黃色卷毛、花冠白色，外形特徵與「揭車」相符；再者，珍珠菜枝葉含精油，〈離騷〉中以「揭車」比之杜衡、白芷與江離，可知應為戰國時代楚地常用的香料 藥材。綜合上述，則「揭車」應該就是珍珠菜。

珍珠菜的枝葉、根、種子，均有療效，古今民間方藥集中多有記載，可用於治療婦女生理期不適、再生障礙性貧血、痢疾， 以及跌打損傷、咽喉腫痛、急性淋巴管炎，也可醫治毒蛇咬傷等。唯本植物不見載於主要的草本著作，可謂備受古籍冷落。

此外，近人郭郛的（二○一三）《爾雅注證》，描述「藒車」是唇形科的香青蘭類（Dracocephalum spp.），該屬植物中國產約三十餘種，多生長在高山及半乾旱地區，東北、華北、西北、西南地區都有分布。

香青蘭類的花常呈紫藍色，許多種類全株芳香，葉密被黃色腺毛，但僅白花枝子花、多節青蘭的花呈白色，符合《廣志》「黃葉白花」的敘述。

植物小檔案——揭車

學名：Lysimachia clethroides Duby

科別：報春花科

一年生草本，莖直立，高可達一公尺，全株被黃褐色卷毛。葉互生，卵狀橢圓形至闊披針形，長6-15公分，寬2-5公分，兩面亦生黃色卷毛，有黑色斑點；葉緣稍背捲。

花序總狀，頂生；合瓣花，花冠白色，長約0.5公分；花梗長0.5公分；雄蕊稍短於花冠，花絲稍有毛；花柱稍短於雄蕊。蒴果球形，徑0.2-0.5公分。

廣泛分布長江以南各省，華北亦產，生長在路旁及山區草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