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小鎮近郊有一座小山──虎頭山,是鎮民們運動休閒的好去處。它的高度不到三百公尺,林木蓊鬱,不論是繞山路漫行,或是由一條筆直的三百多級水泥階梯拾級而上,都能收運動之效又不致太累。
登上虎頭山俯望,不僅能將鎮街一覽無遺,甚而能遠眺小盆地裡的山川田園,更重要的是,山頂平台中央立了一個台座,是日治時期經過勘定台灣島地理中心位置的三角點,也是台灣地理的中心位置,在小鎮居民心中,這裡是全鎮最具指標性的好地方。
小鎮氣候宜人,春夏時節,草木特別繁盛,虎頭山上更是野草漫生。雖然每日來此運動的人很多,但由於逗留的時間不長,一般人總是來去匆匆,很少有人去想到這些亂草和落葉干自己底事。不過陳富源卻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但掏錢買除草劑來除草,甚至買來吹氣的清路機加足汽油,把台階與步道上的落葉打掃得乾乾淨淨。
今年七十歲的陳富源,從小生長在「仙草」世家,他的父親七十一年前就以製作及販售仙草為業,這個辛苦粗重的工作,在他長大承接之後,雖然擴大銷售範圍,但不見得也擴大了利潤,只有做得更辛苦而已。一九八六年,邁入四十大關的陳富源眼看體能日衰,與妻子商量的結果,轉行開始做糖果餅乾的批發生意。
為了健身,他開始到虎頭山打羽毛球,時日久了,他看到山郊野草長得很快,就自已動手除草、打掃階梯與步道,這樣的工作直到一九九九年發生九二一大震之後,鎮公所開始編列預算請人管理,陳富源才歇手。
埔里是九二一地震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地震當時,陳富源鄰居在四層樓頂樓加蓋的部分,整個掉落在他家的二樓上方;鄰居家的房子四面牆壁倒了三面,幸運的是與他家相隔的這面牆沒倒,他說:「應該是神佛保佑,我們夫婦才沒被壓死。」
存著感念的心,陳富源在地震之後開始買樹苗在虎頭山步道沿途栽種,總共種了三百多公尺。後來,喜愛晨運的鄉人,又開發出一條沿著虎頭山脈山麓的平面步道,陳富源又在這步道旁開始種樹,在這兩公里長的步道旁,成功地種出一長排的台灣肖楠。
肖楠樹屬台灣特有種常綠大喬木,長得很快,不過十多年光景,如今這兒不只晨間空氣沁涼,午間也有樹蔭遮陽,黃昏時夕照樹隙形成美麗的光暈,讓在此運動的人們十分享受。
我問陳富源:「是什麼因由讓你發心做這麼多沒報償的工作?」他搔搔泛白的頭,想不出什麼理由,只說:「就是人家講的『無做真艱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