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水陸與靈空,總屬皇天懷抱中;
試今設身游釜甑,方知弱骨受驚忡。
唐‧白居易——〈戒殺詩〉
閱讀這幅〈倘使我是蟹〉圖畫,把自己當成鍋中的活蟹,被人類捕捉,已經驚恐萬分;再被用水全身清洗,更是疼痛得不知所措;然後被丟入鍋中,早已害怕得亂爬亂撞;當鍋內冷水逐漸加熱,剛開始還不知怎麼回事,水愈來愈熱,熱到全身刺痛難當,如刀割火燒……
這幅畫中掀開鍋蓋的婦人,面帶微笑地查看鍋中水煮開了嗎?想到待會兒餐桌上全家人可以享用一頓螃蟹大餐,補養一下身體,心裡很歡喜。
而在爐子旁加柴添火的小男孩,他沒跑出去跟同齡小朋友玩耍,而留在廚房幫忙,想必是個乖巧、肯分擔家事的孩子。這孩子也面帶微笑,而且笑容比媽媽還多些,他必是受到媽媽的影響,對吃蟹懷著很大的期盼。
這些都是一般家庭的尋常事,廚房裡殺雞、宰鴨、剖魚,鍋子裡煎豬,燉羊、煮蟹……天天都在發生,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人人覺得理所當然。
真的是理所當然嗎?子愷先生選了白居易這首〈戒殺〉詩,詩言「世間水陸與靈空」,世間不論是水中生的,陸地上長的,或在虛空中生活的;「總屬皇天懷抱中」,這可見及不可見的所有生物,都跟人類一樣是浩瀚宇宙懷抱中的一分子。
試想想,浩瀚宇宙和無邊無際虛空中的所有生物,同生天地間,任何生命都是宇宙全體中的一部分,人吃了其他生物,等於在吃自己的一部分,亦即在自相殘殺而不自知。
當人在殺害其他生物時,「試今設身游釜甑」,想想若角色互換,自己成為被烹煮的生物,如畫中鍋內的蟹那般,則「方知弱骨受驚忡」,就能體會出真正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