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舊很偏僻的鄉下三合院,是她和爸爸借居的地方,她天天轉兩三趟車通學,因為爸爸沒有辦法料理自己,得靠她照顧,問她累不累,她搖搖頭、滿臉的詳和,一派年輕女孩少見的成熟安定。
她家是慈善機構關懷濟助的對象,電視台來拍她家的故事,她配合著接受紅包、配合著對鏡頭說話、牽著爸爸的手、引導他走向鏡頭。攝影機有時後因角度問題,難免請她作重複的動作,她安靜的的按照指令去作,看不到一點慍怒的神色,反倒是攝影師和其他工作人員都覺得不忍,一再對她道歉著。
這麼一個成分特殊的家庭,爸爸其實是她的舅舅。她本有個完整的原生家庭,只因舅舅天生又瞎又聾又啞,寡居的外婆想要舅舅老來有人依靠而領養了她,懂事後她才被帶來跟外婆、舅舅同住。
家裡還有弟弟和姐姐,「怎麼會選擇妳?」「當時年記小,什麼都不懂!」她搖搖頭神色依然和順,「何況阿嬤很愛我。」她說得真誠,時常照顧他們的隔壁伯母卻紅了眼眶:「這個囝仔就是按呢,攏袂計較!」
爸爸看不見、聽不見,也不會說話,從小沒有受過特殊教育,幾乎無法與人溝通,生活上也須要人照料。活在自己黑暗無聲的世界,他是否孤獨寂寞、會不會憂鬱悲傷?她說她並不知道,只能盡力的幫助爸爸過好一點:「他有時候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她心疼的說。
阿嬤呢?「阿嬤年歲大了,身體不好,在安養院。」伯母代替她回答。現場一片寂然,所有人心中都盤繞著那句話:「妳呢!妳自己怎麼辦?」「我只想要阿嬤不要擔心我……」她的眼中有許多未說出的感情:「阿嬤的病拖了這麼久, 一定是不放心我們。」勸她不妨對阿嬤說出她的心意,讓阿媽放心,她點點頭,默默的垂淚。
不久之後,阿嬤安然的走了,那年夏天她如願以高分獲得公費,考上離家最近的師範學院,「因為回家探望爸爸方便!」把所有閒暇都用來打工,四年畢業後,她申請家鄉的鄉下小學實習、任教。
「要回家陪伴爸爸!」她一臉的理所當然,臉上的笑容很爽朗,彷彿她一直就是這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