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一日,世上千年!」這句話是替樹說的,替所有住在山巔水湄、大城小鎮;所有可以恣意生長、或者是沒有能力決定自己命運的大樹小樹說的。
人間有神仙,世上有神木。巧的是神木與神仙都住山上,很高很高、很深很深,像李白說的「連峰去天不盈尺」的人跡罕至、終年雲霧繚繞的山上。那裡才是樹木的家,在那裡它們可以盡情把長長的枝枒伸往天空,雲兒成天在山谷裡跑進跑出,忽焉在左忽焉在右的和樹說著親密的悄悄話。
那山裡的樹才叫快樂呢,喜歡接近它身邊的何止是雲哪!整個大自然都是它的好朋友,在這裡,樹的世界是自由、開闊的,這樣的日子當然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了。
山下的樹,日日與水泥叢林為鄰,吸著人車排放出的廢氣,入耳的是高分貝的噪音。別說雲兒來相伴了,連天空都是灰灰黑黑的。經年灰頭土臉的它們應該很無奈吧──這樣的環境能快活得起來才怪咧!
「一樣的月光,一樣的照著新店溪,一樣的冬天,一樣的下著冰冷的雨。」一樣的生生不息的萬物,不一樣的是它們所遭遇的環境與待遇。
從小生在山裡的樹是山大王,它們愛怎麼長就怎麼長,它們隨意的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理所當然的活在無人拘管的天地間、恣意的往四面八方探索;城市裡的樹命運可就大不相同了,居處品質無法自主、高矮胖瘦還得聽憑他人處置,連自己的本來形象風格也不能保有。真是「樹比樹氣死樹!」要不是環境來造成,誰不想到山裡面當神木呀!
人也嚮往神仙生活吧?只是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金錢、兒孫......忘不了,山裡再自由、空氣再乾淨,終究沒有想追求的東西。只好收回仰望山頭的眼光,繼續在混濁世道中輪迴。頂多自況為一棵不自由的都市樹,不時在嘴裡哀怨一番:「山上一日,世上千年!」
問題是:誰攔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