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西遊記中火焰山的所在地吐魯番旅行時,若和當地人聊起有關下雨的問題,他們會用有點兒驕傲有點兒詼諧的口氣告訴你:「我們這兒也會下雨啊,只不過,雨水才降到半空就叫熱空氣給蒸發了!」
說的時候還不忘手指著豎立廣場中央的那個超大溫度計,上面刻著攝氏四十幾度──那個常人無法想像的高溫!
來到這以酷熱聞名的地方,你難免要望向晴朗乾爽的天空,想像著滂沱大雨從天而降那種淋漓暢快的感覺。這種「望天」的心情,其實不僅僅限於吐魯番盆地,對於雨水我們的感情是複雜又自私的,有時望著天希望祂下一場雨好清涼大地,有時卻又埋怨老天陰雨綿綿擾人心緒。真是為難老天爺了。
白居易在〈琵琶行〉裡寫到琵琶女彈奏的技巧,有一長串精采生動的描述,其中有一句跟下雨有關:「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其中有引人入勝的傳神畫面,也有琵琶的音聲之美,而這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盤」真是上上乘的聽覺引導。
說起下雨,故事又多又長,譬如李商隱回覆妻子詢問歸期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珥珥」返鄉歸期未定,那巴山夜晚的雨一夜未曾停歇,漲滿了雨水的秋天的池塘,恰如盈溢了、關不住的思念的心情。那雨聲,如泣如訴卻又惱人不休;譬如天下大旱,皇上為天下蒼生而登壇祈雨。想想果真天子摯誠感動了天地,那一夜,皇室的宮闕丹墀與百姓的柴扉簷下,流注著的珍珠般的水滴,恐怕也布滿在人們感激涕零的臉上。
大旱而望雲霓,終於獲賜這珍貴雨水,聽那雨腳如麻傾注而來,它叮叮咚咚落在河面、滴落屋簷、打著巴蕉、輕敲窗門,聽得人心中分外清脆悅耳,可不就像那大大小小的珠子,輕輕巧巧的彈落在玉盤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