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珠芬

母親生前愛好花藝，我在清空娘家父母遺物離去前，瞥見陽台上還有一盆母親種了好多年的萬年青，感覺它彷彿眼淚汪汪望著我。一向不多留餘物的我，軟心回頭，輕嘆一聲，將它抱在懷裡帶回家，放在窗台上。

剛開始，萬年青的葉片下垂，常顯乾枯，這兩年日漸茁壯，兩隻帥氣挺立的主幹，總讓我有一種奇妙的感情連結。

我以為植物種在室內，應該無蟲無菌無雜草，澆澆水就好，但不知何時，一群白頭小芽竟然悄悄從土裡冒出來。我一向難忍雜草，立馬出手拔除。但沒多久它又溜了進來，這次採精兵政策，只出現三枝小芽。好吧，暫且留一枝，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出去旅遊兩天，心頭竟惦念著它們。一回家，就急著探視，發現大盆子裡冒出幾片翠綠的小葉子，上面還沾著萬年青的晶瑩液汁。要不要摘除呢？心念才起，似乎看到它調皮地對我眨眼，轉心縮手，且看這小傢伙要幹什麼，再做打算吧。

小潤葉逐漸長高，還生出一些細絲，自行淩空翻了四卷形成一個小彈簧，拋絲攀上萬年青最低的一片葉子。

嘿，高明的特技師喔！竟然能推翻地心吸引力，彈性跳躍，猶勝蜘蛛盜攀繩爬升，它是怎麼做到的？

我滿心佩服，好奇地日日觀察，要看看這一大一小如何和平共處。萬年青果然大氣，任由小傢伙一步一步爬上去，讓自己身上穿絲帶葉。有一天，一片尚未開展的萬年青新葉被絲線六捲纏住，我小心翼翼地把彈簧捲一圈一圈鬆開。小傢伙，你該知「盜亦有道」，若得寸進尺，可要被驅逐出境喔！

未幾，黃花初綻，漸漸花苞下結出乒乓球大的小胖果。用手機軟體拍照查考，發現小傢伙的名字是「香瓜」。這可有趣了！我腦中勾勒出一副田園美景：萬年青繼續大方分享養分，小香瓜一步一步伸展到隔壁幾株盆栽，然後，我的窗台成了瓜棚，盤中飧指日可待……

可惜啊可惜，只享用完一個味道略淡的小小香瓜後，這寄居客的葉片日漸發黃，主人萬年青日日供養也顯疲憊。一年生的香瓜，可能是從我用回收水澆灌萬年青，無心栽下的種子，開花結果，短短兩、三個月走完生命週期。

我將它的枯枝殘梗移除，也歉咎地擦拭萬年青的葉子，澆水施肥，讓它重新再度壯美。我相信，好好照顧它的話，愛花的媽媽在天上會開心微笑；或許，某日又會出現瓜瓞綿綿的驚喜喔！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