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高希均遠見.天下文化教育基金會董事長
(一)小確幸?大不幸?
近年來社會上常出現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描述:「台灣已是一個文明社會。」我多麼希望這是一個真切的形容。可惜,台灣距離文明社會還有一段漫長的距離。
廣泛地觀察,文明社會可以包括美國、加拿大及一些西歐國家。真正名副其實的,大概只能指北歐三國:瑞典、丹麥、挪威。
因為自己的教研,一九七○年代初就走訪過西歐與北歐諸國,一九八○年代初也走訪過蘇聯及東歐各國(曾出版過一本小書《共產世界去來》)。從經濟發展模式看:北歐是社會主義下的市場經濟,蘇俄則是共產主義下的控制經濟。北歐社會的運作是以「高」稅率與「高」物價,得到了生活素質「好」與社會福利「好」。
台灣的「小確幸」是在經濟起飛年代靠低工資、低物價、低稅率、低環保,達到了一個中等所得國家的生活水平及社會福利,此刻則陷入中等所得的陷阱之中。社會上仍迷戀著那些過時的政策,白吃午餐的心態有增無減。國營事業對電價、水價、油價的控管,政府對學費、規費等的規定,助長了資源分配的扭曲(當蘭嶼用戶的電費免費時,有些家庭二十四小時開冷氣,門窗也不關)。
更由於政府稅率不敢調整,寧可大量舉債,其結果是既無財源推動大規模的公共建設及產業發展,也無財力調升公部門人員的待遇(如十餘年來大學教授薪資的停滯),民間的薪資也是欲振乏力。這是可以持續的「小」確幸?還是正走向「大」不幸?
(二)實事、實話、實心
上周參加在新加坡的馬新媒體人論壇,在「媒體的正能量」主題討論上,我提出人民可以從「三實」做起:做實事、說實話、存實心,進而實踐星雲大師提倡的「三好」。
《聯合報》選出「茫」字代表二○一七年;我的選擇則是「空」。二○一七年台灣的天空,飄蕩著政治人物彩色繽紛的各種「空話」。它以各種炫目的方式呈顯:承諾不切實際的改革,開出畫餅充飢的支票,宣布華而不實的政策。
「空」是「家不和萬事不興」下的結果,所產生的「虛」(與「亂」)則反映在四面八方:立法上、國防上、財政上、教育上、生活上、兩岸關係上……。
台灣經濟在這種空話與空轉下,所出現空蕩蕩的經濟活動,怎會有創新力與競爭力?要奢望台灣走向文明社會,豈不是緣木求魚?
(三)文明社會
「文明社會」是泛指匯聚的社群,擁有高度文化水準及科技發展,同時擁有多元創新的制度,相互包容尊重的生活方式,以及共同致力於永續發展。要構建及維繫這種「文明」,社會就要付出「代價」。
「代價」包括:巨大的經費支援(如擁有一流的公路、機場、港口、醫院、博物館……);另一方面是難以數字化表現,如具有文明素養的公民,熱心參與公眾事務等。
大家想想看:在台灣買一張去花蓮的車票都困難;要拆幾間房子推動都更要等幾年,一個外籍生設法留下有多不容易!這不是有些像第三世界嗎?更不要提文明社會應當要擁有世界一流的大學殿堂、實驗室、體育館及民眾擁有高度的包容、公平及同理心等。
文明社會的一個重要前提,是不能坐視這些媒體現象:把「壞」消息當成「好」新聞來熱賣;把做壞事的「惡人」當成「名人」;把翻雲覆雨的「政客」當成「英雄」;把信口開河的「發言」當成「專家」;把違反原則的「小人」當成「功臣」;把堅守原則的「君子」當成「無能」。
歲末之際,勇敢地告別「空」與「虛」的幽靈;產官學各界在新的一年中,「實實在在」地實幹苦幹,共同努力扭轉台灣頹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