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有句話說：「科技始終來自人性。」但在趨勢專家波茲蔓的眼裡，數位科技不僅為人所用，讓生活更便利，它也在改變人類的生活、工作、儲蓄、消費等模式，甚至讓人變得更潔身自愛。其中的觸媒就在科技所引發的合作和信任效應，造成世界變得更透明、更民主化……

共享經濟
協同式消費已成氣候

瑞秋．波茲蔓

（Rachel Botsman）成長於北倫敦。她的父母都是企業家，這在她所成長的年代很不尋常。母親在她三歲時就開啟了自己的事業，並懂得將有授權的音樂放入廣告裡，而她的父親則常推陳出新，換過許多不同業務。父親的靈活性多少對她的生涯造成影響，讓她明白自己無須擁有一個確切的行業。

順性而為成趨勢專家

成長過程中，波茲蔓一直對人際間如何及為何合作，以及從合作中得到什麼，深表興趣。事實上，她的哈佛大學教授就看出她的屬性，曾預測她未來的工作將始終專注於人際間的互動。

多年後，教授的話一語中的。波茲蔓目前是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University of Oxford, Sa?d Business School）的訪問學者，也是作家。她的工作專注於科技如何促成信任改變我們的生活、工作、儲蓄和消費模式。她的第一本著作《我的就是你的》（What's Mine Is Yours）就定義了「協同消費」（collaborative consumption）的理論，此概念被《時代》雜誌界定為「前十大將改變世界的觀念之一」。她也是許多領先國際刊物的固定寫手和評論家，如《紐約時報》、《華爾街期刊》、《哈佛商業評論》、《經濟學人》等。

而今，這位被全球經濟論壇指名為「全球青年領袖之一」的趨勢專家，目前正檢視一些如旅遊民宿「Airbnb」、網路叫車服務「Uber」等新興產業的成長和挑戰。

新經濟符合人性需求

旅遊民宿網「Airbnb」、網路叫車服務「Uber」等正是波茲蔓所研究的「協同消費」的代表。類似的新興產業是如何運作的，在她近期的公眾演說中有詳細的剖析。

首先，她舉了法國一個叫做「BlaBlaCar」的共乘平台為例。這個平台主要是因應想要共享長途旅行的駕駛和乘客而生。這趟長途旅行的平均里程是三百二十公里。因此，慎選你想同行的旅者就是一個好主意。在上路前，你可以透過這個平台，事先了解同行者的習性，像是喜歡哪種音樂、家中有無養狗之類等等，從一些關鍵社會面向確認自己是否要在車上跟對方哈拉（交談），以及哈拉些什麼話題。平台名稱「BlaBlaCar」（哈拉哈拉共乘網），就點出這種（可能從倫敦到巴黎）長程旅行的行車意涵，可以不哈拉，或哈拉一下，如果話題投機，也可以選擇一路哈拉到底。

新經濟改變人類行為

「BlaBlaCar」平台提供的服務既省荷包又讓人賺到一趟愉快的旅程，體現的正是當今盛行的共享經濟「利人又利己」的精神。

另一個波茲蔓提到的例子是旅遊民宿網「Airbnb」（其創業理念請見本版四月十六日的專題報導），此平台同樣落實共享理念，但卻又把「利人又利己」的精神更發揮到淋漓盡致。

波茲蔓說，她有一次跟某家國際飯店品牌的執行長聊天，這位執行長不解像「Airbnb」這樣靠陌生人之間的信任起家的公司是如何打進全球一九一個國家市場，她就舉自己的親身體驗展現這種新興產業的威力。

「以前我住飯店，用完毛巾常懶得掛回去，但當了民宿網的房客就乖乖把毛巾掛好，因為我知道所有房客都會被房東列入評價，攸關未來的行動力，讓自己可以再租到經濟實惠的好房。」波茲蔓說。

換句話說，新型態的共享經濟，讓人有「禮」走天下，從利人利己的角度，讓人修正自己的行為，變得更潔身自愛。

信任流轉
從區域集中到全球分配

波茲蔓在新一波的經濟趨勢中看到有種東西正在瓦解，不是科技上的，而是信任的明顯轉變。

傳統上，多數人從小都被告知，別跟陌生人共搭乘汽車。但她發現，「BlaBlaCar」平台的概念徹底顛覆了小時候的告誡。此平台單月就有四百多萬乘客的高乘載量，見證了科技如何帶領全球數百萬人做了信任上的大躍進。

何謂真正的信任

但什麼是「信任」？波茲蔓表示，信任本身是一種難以捉摸的概念，但我們的生活卻倚賴它發生作用，像是搭飛機時得建立在信任飛行員的前提上，相信他會將乘客安全送達目的地。

儘管信任的定義人人殊異，波茲蔓認為最好的定義應是一種對未知的確信關係，「如果你一旦從這個角度看待信任，就會了解我們為何能面對不確定，為何能相信陌生人了。」

而波茲蔓也從人們的網路交易行為中看到信任的明顯進展，「畢竟，若非基於信任，誰會願意透露自己的信用卡資料到網路上？」

再回到「BlaBlaCar」平台的例子。這個平台之所以能運作得這麼好，也是基於三種層面的「信任」：人們信任共乘是安全而值得一試的；對「BlaBlaCar」平台有十足的信心，相信萬一出差錯它們會幫你解決；願意相信善用一點訊息就能決定共乘者是否值得信任。

對機構信任破產

根據波茲蔓的研究，人類的信任在史上歷經三種流轉：從地方、機構到分配。

地方性，指的是十九世紀中期以前信任建立在緊密的地方關係上。當時，大家同住在一個村落裡，彼此熟識，如果有人想借錢，對方會借給他，但如果借錢不還，就信用破產，沒有下次了。所以，信任多半是地方性和以可靠度為基礎，十九世紀中期以後，社會歷經大幅轉變。人們往倫敦、舊金山等大都市流動，大公司取代地方銀行。人們開始信任權力的黑箱系統，相信合約、規定、保險之類的，不再信任個人。信任變成機構性的，以委託為基礎。

但機構式的信任，波茲蔓發現，已在走下坡，如德國福斯汽車驚爆安裝作弊軟體，最近的巴拿馬文件揭露多國權貴名流疑涉利用避稅天堂藏富、逃稅、甚至洗錢，讓人受夠了這些不誠實精英們的膽大妄為。種種事跡敗露讓人開始質疑各種權威機構的可信度。

「不可否認的是，社會的信任方式正在發生改變，從二十世紀的機構式信任往二十一世紀的分配式信任流轉。信任不再是從上而下，也不再是不透明和線性式的。一種新的信任方式已浮出檯面，又再一次分配在人們之間，以可靠度為基礎。」波茲蔓說。

而上周報導的比特幣電子錢包，波茲蔓認為，是另一個人們不再信任機構的明證。「這種錢幣的發明移除了對包括銀行、政府、信用組織等第三方的倚賴。這代表我們現在只信任概念、平台，但再也不信任傳統認知中的其他人。它的意涵極深，就像網際網路打開了一個資訊為大眾所用的新紀元，電子錢包也將以全球化的規模改變信任的樣貌。」

攜手未來
結識更多可愛陌生人

誠如旅遊民宿網「Airbnb」將改變人的行為，比特幣的創新發明，波茲蔓相信，也將促成人們未來投資理財的改變。她表示，至少人們未來是否還會繼續將退休養老金放在一些所謂的投資機構或基金公司，都令人存疑，進而大膽預測養老金行業將面臨崩解。但無疑地，由數位科技所促成的新式信任將給人類的生活帶來改變和創新。

呼籲建立透明機制

儘管網路叫車服務「Uber」可能是這波共享經濟裡最備受爭議的產業，但根據波茲蔓的觀察，它仍受到許多乘客的青睞，因為透過手機行動應用程式「看到駕駛和乘客的名字、照片和評價總是讓人安心，甚至許多人在車內的行為會因此變得更紳士」。

也正是這種讓人安心的信任感，讓人願意跟人分享生活中的各種具體物或數位資產，從車子、家屋到照片、想法等等，創造了一種共享經濟，讓人開源節流之餘，也避免更多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對許多經濟學者而言，比特幣等類似的數位貨幣未來將當道，成為全球通用的新式貨幣，但對波茲蔓而言，「信任」才是新經濟體系的貨幣。這種信任建築在透明和可靠之上，而她的工作就是讓人們認知到共享經濟的「信任」基礎，敦促人們建構一種透明而可靠的信任機制，讓人可以廣結善緣，與更多原本不認識的可愛陌生人一起攜手共創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