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今天我們購物、消費不是付現就是刷卡，此付款方式舉世皆然，但如果有一天整個遊戲規則改變，一切皆程式數位化，會是何光景？數位貨幣研究員娜奴拉以自己的專業預測未來的金融走向，帶我們看見一個再也不需要銀行或貨幣兌換機構的世界和其背後潛藏的價值觀。

專業觀察
金錢價值 集體杜撰

奈哈．娜奴拉（Neha Narula）來自印度移民家庭，成長於美國阿拉巴馬州和伊利諾州，雙親都是醫師，教育在她家總是第一順位。她念數理高中，大學時念的是世界頂尖學府達特茅斯學院，於麻省理工學院（簡稱MIT）拿到她的電腦學博士學位。

而今，娜奴拉是數位貨幣研發單位（Digital Currency Initiative）的研究室主任，此單位隸屬於MIT媒體實驗室。她在此授課並領導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和電子錢包（blockchain）的研究。

雅浦島的大錢幣

娜奴拉的研究將協助重新定義金錢的未來樣貌，並讓人預見數位貨幣改變世界的方式。除此之外，在近期的一場公眾演說中，她就金錢的價值和當今付款方式的缺失，也給人們上了寶貴的一課。

首先，娜奴拉舉了二十世紀初期西太平洋的「雅浦島」（Yap）文化為例。他們當時使用了一種有趣的錢幣形式，即用清萊石頭（Rai Stones）當作貨幣。但由於這種錢幣相當龐大，最大的直徑為十二英尺，重達四噸，雅浦島人無法將其帶在身上，只能記錄自己擁有錢幣的哪一部分。

後來發生了一件趣聞。有一群水手在將「錢幣」運出海外時，不慎讓石頭掉落到海底，於是他們折回島上告知此事，最後島民決議水手們仍擁有這些錢幣，只是暫時存放在海底。

類似事件也發生於一九三二年的法國。當時有家法國銀行要求美國將他們的控股從美金轉換成黃金，但由於黃金搬運到歐洲不易，於是想到一個變通方法，派某人到美國黃金存放處，在上頭貼上「屬於法國」的標籤，大家便同意法國人擁有這些黃金。

約定俗成的價值

娜奴拉用這兩個例子說明錢幣不管以什麼形式存在，它的價值都並非與生俱來，而在於約定俗成；金錢並不是任何具體的東西，而是一個關於彼此告知其價值的集體杜撰，但這卻是一個強而有力的概念。

而拜科技之賜，過去二十年來，金錢以數位的交易形式呈現。娜奴拉舉自己的生活經驗為例，「別人用匯款的方式付我錢，我用銀行轉帳付租金、線上繳稅，以及每個月從薪資裡撥出小額金錢匯到退休帳戶裡，所有的這些交易都數位化了，看不到任何像石頭或錢幣的實體。數位金錢讓我得以在瞬間付款給對方，不論他在世界哪個角落。」

線上交易的缺失

網路交易之可行主要是因為有一些承諾支付的大型機構，像是銀行、信用卡公司、投資公司等。不過，娜奴拉發現線上交易的缺失也不少，像是她有一半的信用卡在歐洲就無法通用；跨洲際轉帳的手續費很貴；一家印度企業可以幾分鐘成立網路事業，卻很難得到貸款和付款。

娜奴拉表示，數位金錢的通路和我們自由交易的能力掌控在信用卡公司等手裡，再加上機制裡的諸多限制都讓事情慢了下來。他們負責把關，也有權「拒絕」，如果我是支付寶（PayPal）的客戶，他們如果誣告我詐欺，就能凍結我的帳戶，我就拿不到別人的付款了。

此外，許多網上服務機構也未相互合作，阻礙了線上付款的流暢度，也增加了交易的費用。

娜奴拉歸結了目前金融世界的兩種運作方式：類比的世界，所經手的是具體的錢幣，金錢流動的速度主要是基於行員等相關業者的人工操作；數位的世界，看不到具體的錢幣，金錢流動卻可以更遠、更快，不過因受制於守門機構，其速度取決於銀行等金融機構。

然而，這兩種方式都各有優缺點，但不管如何，一種新的金錢流動方式已悄悄登場，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金
融趨勢。

預見未來
開啟金錢民主化時代

「我們將進入金錢的新形態，金錢未來可程式化。當我們結合軟體和貨幣，金錢將不只是一種固定的價值單位，而且也不再倚賴機構給予安全保障。在程式化的世界，人工和機構都將移出界外。這種方式一旦啟動，我們甚至都不會覺得自己在交易。金錢將由軟體主導，只會更安全、更讓人放心地流動。」

以上是娜奴拉對未來金融世界的刻畫，接著她進一步說明其運作方式及其將對未來生活造成的影響。

比特幣首當其衝

她表示，加密貨幣是這起金錢演化的第一步，這種數位錢幣不歸政府或銀行所管，它的設計是為了能在世界暢行無阻。比特幣就是目前最普遍的加密貨幣，但其實還有數百種，如萊特幣（Litecoin）、狗幣（Dogecoin）等也只是少數比較知名的幣種。這些都是真實的貨幣。居家附近的壽司餐廳就收比特幣，而這種錢幣的使用還不限小額交易。近來，就有十萬比特幣的巨額交易發生，這筆款項換算成美金，相當於四千萬美元。比特幣的使用概念與雅浦人一樣，都是基於一種全球對於「轉讓」的集體認識。在比特幣的世界，我把比特幣轉讓給他人，完成消費行為；我獲得報酬的方式則是別人把比特幣轉讓給我。

為了說明這種新式錢幣的運作方式，娜奴拉舉了這樣的例子：想像每個人手邊都有一張魔術紙，可以在上頭寫下自己的轉讓金額，當寫下時，別人的魔術紙上也會出現相同金額，日後我可以找出這張對帳單，了解自己曾做過哪些轉帳行為。這就是比特幣電子錢包的運作機制，它會列出所有的交易，只是它不是透過紙張這種東西，而是透過電腦代碼。

如何獲得比特幣

那麼，比特幣又是從何而來？

根據娜奴拉的說法，原來，要獲得這種新式錢幣得解開一個隨機的加密貨幣難題，它的難度就好比手上有一堆骰子，你得不斷投擲，直到全部骰子都出現「六」這個數字，這時解決難題的電腦就可將解決方案公布給網路世界，並獲取它的報酬：新的比特幣。

目前全球已有人在經營這套軟體，這些人就叫做「比特幣礦工」。每個人都可成為礦工，只要下載軟體到自己的電腦上，想盡辦法收集比特幣就好。

可惜，問題沒那麼簡單！加密貨幣難題非常「難」，除非你是專業礦工，否則你可能「挖」了半天都一無所獲。

「第一代的加密貨幣會很慢又棘手，不過，這些都是過渡期，之後會漸入佳境。」娜奴拉說，並強調這種程式化金錢所帶來的好處，「我可以安全地付款給任何人，而無需簽名或尋求第三者的同意，也不用擔心錢會卡住。就像網際網路改變了我們溝通的方式，程式化金錢也將改變我們付款、分配和決定金錢價值的方式。」

未來的生活型態

那麼程式化金錢又會創造出什麼樣的世界呢？

娜奴拉預測，衝著大數據時代，人們可以出借他們的健康資料給製藥公司做研究，以獲取報酬；未來電視台可根據個人的觀看習慣，推薦適合觀眾且符合其預算的節目；人們將更能善用他們的金錢和精力從事更有建設性的事，像是如果有人寄送信件都得付費，未來我們就不會再收到很多垃圾郵件了。

但所有的新科技都有利有弊，就像手機讓人老是覺得處於待命狀態，好像永遠都在工作，但另一方面也讓人拉近與親友間的關係；新開創的共享經濟讓一些工作消失了，卻也創造了一些新式、更有彈性的工作型態。

而今有了程式化金錢，娜奴拉認為，大型可信賴的金融機構已無用武之地，也因此將金錢推向一個民主化的時代，擁有無限、目前尚無法預知的發展空間。

盡其在我
權衡得失 有所取捨

作為數據資料庫和軟體系統的科技專業研發人員，娜奴拉希望別人注意到的是她的工作表現，而非她的性別。儘管如此，在女性員工猶如鳳毛麟角的高科技產業，她仍希望有更多的女性加入。

「在一個團體裡，我總是那唯一或唯二的女性。最多也只有三個。」娜奴拉說。

但不是女性缺席的景象讓她難以忍受，而是所出席的會議中常見張牙舞爪的批評文化，男性們各個強出頭，她則成了隱形人。

遇恩師堅持到底

娜奴拉坦承自己曾經不想玩了，「真的不容易，一點也不讓人自得其樂。我不愛那種互動，也不想再待在那樣的環境。」

不過，她最後還是找到優游其中的方法，並表示，「就把自己當作一種楷模，展現出你辦得到！而且如果你也喜歡自己所做的事，就不該放棄。」

娜奴拉回首自己的科技生涯，一路走來並非一帆風順，而她之所以成功，要歸功於大學恩師湯姆．柯曼（Tom Cormen）。

柯曼原本對科技產業陽盛陰衰的現象不以為意，但他後來受女同事啟發，決定改善這種狀況。於是自從他開始教書，就想辦法招募更多的女性加入電腦產業。而他也發現對於同樣一份電腦作業，男同學總是一副很篤定的樣子，女同學就表現得很沒自信。

女科技人的建言

於是，柯曼會給予女學生很多口頭上的鼓勵，此外也會幫她們申請助教和研究助理的工作。他還曾邀請娜奴拉跟他一起撰寫教學手冊。

儘管娜奴拉當時分身乏術而未接受邀請，但她覺得那些點點滴滴的鼓勵時刻極具關鍵，將她推上科技之路。

而今，娜奴拉在電腦產業已站穩腳步，她對後進的建言是：「別去擔心別人會怎麼看妳，也別去管他們希望妳做些什麼！什麼讓妳覺得自在、快樂，就去追求吧！要夠努力，盡己所能地讓它開花結果。」

未來，這位電腦產業中少見的女科技人將繼續鑽研未來的金錢形式，但透過她現階段的解說和預見，未來的金融世界勢必將顛覆你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