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馮平

東30街新開一家華人超巿，比起轉角沛恩大道的另外兩家，顯得空間明淨清新許多。我自此就是這家超巿的常客；不僅我這樣，我一些朋友也這樣，不期然而遇的情形總有。

台灣不也有越南超巿，東南亞雜貨鋪？有些東西似乎是天地廢去也改變不了的，好比這個胃。無論到天涯海角，我就是這個中國胃了。Z說有一次，她來美國旅行，吃了一星期西餐，胃就整天吶喊：「給我醬油！給我醬油！」終於見到醬油，便如餓狼見食，口水嘩啦溢了一嘴。

現在西方超巿也賣醬油，都是小瓶裝，種類也少；買醬油、豆瓣醬、芝麻醬、花生麵筋、韭菜、魚餅（甜不辣）、鰻魚燒、韓國泡菜、青江菜、梅干菜、菜脯干、五香豆干、豆沙粽、紅綠黃黑豆、蔥油餅、黑白木耳、桂皮、滷包、火鍋湯底、蛋餃、貢丸、白菜豬肉水餃……更別說白米，以及品牌繁眾的中日韓泡麵和各式糕餅酸梅甜點，就必然得跑華人超巿。對了，還有魚頭。美國人吃魚一律斬頭去尾，想煮砂鍋白菜魚頭，仍然得跑華人超巿。

可是基於便利，也因某種對中國人作生意心態的偏見吧，我通常去西方超巿採購食品，尤其是海鮮生肉。蔬果也是；乳製品、橄欖油、沙拉醬更是。美國人開的大老鷹（Giant Eagle）超巿有油價折扣回饋，德國人開的歐迪（Aldi）以廉價好用取勝，猶太人開的漢尼斯（Heinen's）全是精美價位較高的貨品。身為白領中產的彼得是個白人，他和男友每周四下午去漢尼斯採購一周用品，他喜歡那裡的燈光氛圍，喜歡看凡物水潤光鮮、完美無瑕，此外他也說白了，那裡的工讀生個個生得標致非凡。

我到東30街來買白蘿蔔和大麥茶，遇到L和K，L也是意外遇見K。三個人都認識十幾年了。而L是我樂意親近的，K是我想遠避的。三個人湊在一起，怎麼打招呼？我的心盤轉了一下。我擁抱L，關心各面近況，惟沒有對K說什麼，將他放空。

走在一排排貨物架中間，我的肝火因抑鬱升起，心裡一絲悲涼。我是為自己發出諸多感慨，為什麼至今還不原諒K呢？為什麼一定要堅持一句道歉呢？明明「看見」K的態度是盼望有交流的，為什麼我仍決定無視於他，把他當空氣一樣呢？

寬恕了就不問是非，就都忘記了。人要吃得對才身體健康；敗肝上火的人吃得再好，也是消化不良，陰暗氣結全身。病從口入，心病也是自己決定拿下來吃去的。有清爽的心肯定也有個明淨健朗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