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癌症，至今仍是人類健康的頭號殺手，但如能及早發現，並非不治之症。因此，癌症初期的篩檢工具便至關重要。目前，已有許多個人和團隊投入這方面的研發。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莫過於極具開創精神的青少年安卓卡。他善用網路資源發明了胰臟癌初期的檢測試紙，不僅未來將造福潛在患者，更因此開啟了網路發明的新時代。未來，「發明」將不再是特定族群的專利，任何人只要有心解決問題、改善世界，都能藉助網路，成為發明家。


初生之犢  勇於嘗試無畏失敗

傑克．安卓卡（Jack Andraka, 1997-）出生於美國馬里蘭州，父親為土木工程師，母親為麻醉醫師，有一個兄長；十三歲時，眼見一位熟識長輩死於胰臟癌，不捨之下，激起他對此病症一探究竟的動力。

於是，他上谷歌網頁探尋相關統計數據，卻驚訝地發現高達百分之八十五的確診病例診斷時機都為時已晚，導致病患只剩百分之二的存活率。究其原因是，診斷機制老舊、不準且昂貴（約需八百美元），而且診斷前需經醫師的有力懷疑。這讓他決定研發新的胰臟癌初期檢測方式，而新方式需兼具便宜、快速、簡單、靈敏、低侵入性等優勢。不過，前提是他得先找到胰臟癌的生物標記，即初期患者血液中某種數量超標，因而可作為罹患依據的蛋白質。

遍尋關鍵標記

當安卓卡投入研究後，才發現胰臟癌的診斷機制何以多年來停滯不前：問題出在潛在標的達八千種，要從這八千種蛋白質中篩選出唯一的標記猶如茫茫大海中撈針。但他仍逐一檢視，在試過四千種蛋白質，耐性都快磨光之際，終於找到關鍵標記——一種叫做「間皮素」的蛋白質。

找到後，新的問題接踵而至：用什麼方法偵測到這種在胰臟癌患者血液中過量的蛋白質？結果，他在最「了無新意」的地方靈光乍現：高中生物課。

由於已自學許多生物方面的知識，安卓卡上生物課時總是坐在教室後方看「閒書」。有一回，他正讀著谷歌上一篇關於「奈米碳管」的文章。奈米碳管是一種由碳原子組成的細長管柱，直徑只有頭髮的五萬分之一；儘管體積小，其導電的特性讓它有如材料科學中的英雄。

正當安卓卡對手邊文章感到興味盎然，背景的「諄諄教誨」聲也同時在耳邊響起。他聽到老師在講授某些抗體會對特定蛋白質產生反應。於是，他突發奇想：何不把抗體放進奈米碳管裡，讓抗體能藉由碳管的電導變化顯示出對特定蛋白質的反應，以此及早偵測出細胞癌變？

歷經嚴格審問

此外，安卓卡還想到要用紙張承載纖細而脆弱的碳管。於是，他構思出這樣一個點子：放些水在碳管裡，再加進抗體，混和後，再拿張紙浸泡其間，把紙晒乾後就成了好用的癌症篩檢試紙。

為了落實構想，安卓卡隨即意識到自己需要一間實驗室，因為他「不可能在自家廚房的流理台上做癌症研究，老媽會不高興的」。

為了這間實驗室，他鎖定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和美國國家衛生組織一些專職胰臟癌研究的教授、科學家後，便發出兩百封求助信函。信中，他表明初衷，還附上預算、材料清單、時間表、流程等。他以為自己的創意之舉會引人側目，讓人發出這樣的喟嘆：「哇，你真是天才，簡直就是世上的救星！」

但結果事與願違，只有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的馬以區（Anirban Maitra）博士給予正面回應，其他的都回絕了。不過，就算這位在校擔任病理學、腫瘤學等科目的教授願意陪他玩，卻也沒馬上鬆口，而是把他找來「拷問」一番。當時，教授辦公室瞬間擠進了二十位博士研究生，拋出一個個讓他難以招架的問題。儘管他被問得幾乎啞口無言，但終歸還是申請到夢寐以求的實驗室。

未來的愛迪生

經過「嚴刑拷打」後的安卓卡，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構想漏洞百出，尚未成熟。緊接著的七個月，他每天放學就直奔實驗室「填補漏洞」，常連周末假期也賠上了，甚至工作到午夜，要靠白煮蛋和巧克力棒補充體力，他的母親則為了接送兒子回家，常在附近停車場等著等著打起盹來。就連十五歲的生日，安卓卡也選在實驗室度過。

歷經艱辛，安卓卡終於成功發明出癌症初期篩檢試紙。透過這張試紙獲得的檢測只需三美分、五分鐘搞定，比現行的胰臟癌檢測便宜兩萬六千倍、快一百六十八倍、靈敏度高出四百多倍；最重要的是，精確度幾乎達百分百，讓胰臟癌能及早被發現、被治療，治癒率可高達百分百。

由於與胰臟癌共用相同的生物標記，卵巢癌和肺癌的患者未來也將因為此先進的檢測法而受惠。

不僅如此，相同的檢測法只要變更抗體、鎖定不同的蛋白質，也能追蹤到其他疾病，從心臟病、瘧疾到愛滋病等。

安卓卡的這項傑出發明後來讓他贏得英特爾科學競賽大獎，獎金高達七萬五千美元，再加上其他林林總總的科學獎章，累積金額高達十萬美元。目前，他已為自己的發明申請專利，未來還需經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的認可，以及與生技公司合作量產上市，才能真正造福潛在患者。

但在此之前，這位坦言自己喜歡嘗試並無畏失敗的初生之犢已在科學界聲名大噪，當初助他一臂之力的馬以區教授甚至公認他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愛迪生」，預測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發明出自於他。不管馬以區教授是否言中，安卓卡絕對是愛迪生心目中的天才：「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家庭 影響 父母開明  兄友弟恭

安卓卡年紀輕輕就成為癌症初期新檢測法的發明人，除了證明「英雄出少年」，也讓人好奇他究竟出自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鼓勵天馬行空

儘管父母的工程和科學背景多少影響安卓卡的發展，但其實身教和言教才是關鍵。

與一般家庭一樣，安卓卡的父母也立家規，但都是些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與扼殺創意無涉，如「尊重人、把自己的功課做好、為人誠實，以及注意自身安全」。他的父親表示，他與妻子不想訂一堆規矩阻礙孩子思考。

最重要的是，安卓卡的父母教導孩子正面看待世上多數問題，因為「它們往往是偽裝的機會，而創新則源自不滿」，而且以身作則地常在餐桌前，帶領孩子集思廣益，把別人的研究想法拿出來討論，看看自己是否有其他不同的做法。

手足良性競爭

安卓卡的母親表示，他們可能不像有些家庭這麼酷愛運動，但家中倒是訂了一堆科學期刊。這些雜誌想必有助於兄弟倆往科學之路發展。

除了安卓卡，其兄亦是科學好手，甚至比弟弟更早現身科學競賽場上，只不過稍晚出道的弟弟一出馬就拔得頭籌。自此，兩人就沒停止過較勁。有趣的是，兩人截至目前為止，都各有兩項發明專利，表現平分秋色。

儘管都對科學有興趣，兄弟倆所好並非完全相同。安卓卡獨鍾醫學和生物學，其兄則偏好化學和物理學。當弟弟對化學和物理學有不解之處，哥哥就會耐心解惑，反之亦然。這時，他們不再是競爭對手，而是彼此的良師益友。

網路 秀才 一機在手  開啟改變

除了傑出的科學表現，安卓卡對自己性向的態度也令人激賞。

十一、二歲時，他發現自己有同性戀傾向。一開始，他有些擔心出櫃後會遭同學排擠，不過他最後突破心防，告訴了一些好友。當此事輾轉傳到安卓卡父母的耳裡時，雙親再度拿出開明的態度，鼓勵兒子勇敢做自己，因為「比起性向，當一個誠實而懂得關心別人、善用自己潛力的人更重要」。他們也提醒兒子正視這樣的現實：有人可能會因他的性向而不喜歡他，但他卻仍可藉由行動，向不支持他的人證明同性戀者也同樣能對社會作出傑出的貢獻。

科學人坦蕩蕩

安卓卡的一些親戚雖接受他的性向，但要他盡量保密，以免影響未來的前途。安卓卡對此敬謝不敏，他認為「科學人不該躲躲藏藏，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和工作品質，忠於自己真的很重要」。

安卓卡曾以網路人才之姿受邀出席美國國情咨文的盛會。會中，他深感榮幸地坐在蘋果電腦現任總裁庫克的旁邊。雖然安卓卡和庫克都是同志，但他們當時的話題卻繞過這部分，而專注於胰臟癌的討論，庫克的朋友、前蘋果總裁賈伯斯即死於胰臟癌。

出櫃後的安卓卡望眼看去，發現科學界像他這樣的人還真不多，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同性戀社群」的青年榜樣，激發此族群的其他年輕朋友投入科學、科技、工程和數學（簡稱STEM）的研究。

網路蘊藏契機

喜歡鑽研的安卓卡並沒有顯得特別老成，交友群都屬同年齡層，而他也非成天逗留於網路世界的宅男，摺紙、遛狗、泛舟等都是他的嗜好，他還是國家青少年輕艇隊隊員。

儘管非網路宅男，安卓卡對世人的建言卻是：「善用網路」解決世上各種疑難雜症，尤其是谷歌與維基網頁。每天，他都會上谷歌網一、兩個小時，藉由查看一些很棒的文章見識到全球諸多創新者的視野。

而安卓卡從自己的發明之旅中學到的寶貴一課即是：網路世界蘊藏「改變世界」的契機，許多問題都可藉由網路迎刃而解，最棒的是，它讓一切可行，你不必是位擁有多重學位的教授，也照樣能讓自己的想法付諸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