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南華大學代理校長、佛光大學佛教學系教授）

慧開：「這幾個問題可都是『大哉問』吶！您可是問得格外深刻，也格外關鍵，不過您先別憂慮！我很清楚您心中想要表達的意思。其實呢……這也是大多數人的疑惑和憂慮，四十年前也曾經困擾過我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我花了二十年的歲月，才逐漸化解了這些疑惑和憂慮，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問題了。」

譚生：「那我可是問對人了！您是如何化解的呢？請開示！」

慧開：「您不用客氣，我很樂於分享個人的一愚之得。基本上，您所提出的這些疑惑和憂慮，其實也是絕大多數人都有的，這也反映出眾生的一種『法執』，也就是對於世間相的一種執著。絕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世間所有事物都應該具備某種定相或本質，而且我們能夠加以觀察、探測，甚至能夠操縱、掌握，至少是在我們可控制的範圍內，這樣我們才會覺得有所依靠，才有安全感。而『測不準原理』卻無形中徹底打破了——至少是嚴重地動搖了——這種有所依靠和安全感的基礎，有些人就會覺得滿可怕的。」

譚生：「是啊！我就是有這種感覺，要如何化解這種不安和恐懼感呢？」

慧開：「這種不安和恐懼感，其實是源自於眾生的『法執』，也就是執著於諸法（事物和現象）的『實在性』或者是『實體性』，所以要化解這種不安和恐懼感，就要先破除這種『法執』。」

譚生：「那麼我們要如何才能破除這種『法執』呢？感覺好像很困難的樣子！」

慧開：「眾生的執著都是根深柢固的，要一下子破除或扭轉過來，當然不容易，但是也沒有大家認為的那麼困難。想要破除任何『法執』的第一步，就是換一個角度看待問題，或是換一個觀點思考問題。」

譚生：「誒！經您這這麼一提點——換個角度思考問題，我覺得很有啟發性，能不能再舉個實例來說明就更清楚了。」

慧開：「好！那麼我就講一段往事，一九九七年十月分，我代表家師星雲大師到義大利威尼斯出席『世界宗教和平大會』。會期前後共有四天，會議的場所都是在威尼斯市區，但是與會人員都掛單在郊外山上的一座天主教修道院裡面，每天早晚乘坐巴士往返會場。

在會議那幾天搭車的時候，認識了一位來自瑞典的神父。第一次在車上見面彼此寒暄聊天時，相互自我介紹之後，我就跟這位神父說，在我個人以台灣人的眼光來看，瑞典這個國家風景如畫，社會福利完善，社會風氣開放，但是治安良好，犯罪率很低，像是一個天堂般的國度，接著我就問他：『你們的老百姓應該都是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是吧？』他居然回答我說：『Not exactly!』然後有點無奈地透露說，他們的國民自殺率其實是很高的！我聽了，直覺得不可思議。您聽了……有什麼感想？想不到吧？」

譚生：「是啊！這怎麼可能呢？像瑞典這樣一個高度發展進步的國家，老百姓的自殺率反而出奇的高，這真是太奇怪了！」

慧開：「是嘛！起初我也很納悶，覺得太不合乎常理了，後來我想通了，發覺這就是人生弔詭的地方。」

譚生：「您好像滿喜歡講『弔詭』的，之前就聽您說過，在您的文章裡也常看到這個用語。」

慧開：「哈哈！您倒是成了我的知音了！不過呢……其實不是我喜歡講『弔詭』，而是人生本來就很『弔詭』呀！」

譚生：「是嗎？那要請教您，人生究竟是如何地『弔詭』法呢？」

慧開：「您不是說了，在面對『測不準』而無法確定的人生，有一種『沒有依靠』和『不安全』的恐懼感嗎？」

譚生：「是啊！我確實是這麼覺得！」

慧開：「好！那麼我們再換個角度，反過來思考，如果您的一生都已經被安排得『好好』的，不但不會『測不準』，而且就像是袁了凡的前半生一樣，被那位孔先生算命算得『死死』的，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想逃呢也逃不得，想改呢也改不了，像這樣的人生，您喜歡嗎？您願意嗎？您接受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