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之後,她依然記得那個又高又厚的圍牆。
多年過去之後,她依然記得那個又高又厚的圍牆,走出工廠大門,回頭望著那道彷彿堵住所有陽光的高牆,在心中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要被它圈禁了。
牆裡與牆外並沒有對與錯,只是她不想在高牆裡與世界隔離。於是她離開了,走的時候懷著奔向自由的激動心情。
國小畢業不久,理所當然在家裡等候國中入學通知。正巧鄰居大姐姐從紡織廠休假回家,這天大姐姐要回工廠上班,不知怎麼談起的,反正她就莫名其妙跟著大姐姐到工廠來了,她只帶著一小包隨身衣物。大姐姐帶著她轉了兩趟車,並沒有告訴她車子怎麼坐、工廠位於哪裡,下車時她依稀瞥見站牌上寫的地名──是個她從沒聽過的偏僻地方。
大姐姐不知道如何安置她,報告過工廠的主管之後,就管自己輪三班制去了,一連兩天無人聞問,無所適從的她只能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宿舍發呆。
宿舍是長長的一整排的大通舖,她沒有自己的位置,就睡在靠牆的角落,窗戶很高,看不到工廠全貌,只有那道高高的圍牆擋在面前,牆外透進來的光亮告訴她,那是一整片她所熟悉的天空。
這才明白,爸媽沒有對她說出口的是,希望她放棄升學,工作賺錢幫忙家計。
她替自己下了決定,第三天黃昏,她提著包袱,靜靜的走出了工廠大門。
眼前的路必須靠自己走了──因為身上沒有車錢。
偏僻的異鄉小路,天光漸暗,在每個岔路和十字路口,她堅定而冷靜的獨自抉擇。最後她決定沿著鐵軌走去,那是通往車站的方向,她想:那裡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終於看到車站廣場時,已是萬家燈火了,陌生、漆黑的夜燈光閃爍,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找尋家的方向,她茫然、疲憊又孤單。
忽然,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聲音不真實卻熟悉,她轉身,看見媽媽站在對面路口,後面襯著整夜的燈火輝煌。
淚眼相望,恍如隔世。
爸媽終究不捨她,來尋回他們的孩子了!
回到家,她如願的繼續升學。勇敢翻越的高牆與那晚的燦爛燈光常常入夢。
半生過去,鮮明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