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蕭錕

侘寂（Wabi Sabi）是一種源自於禪宗特殊的日本美學。

「侘」與「寂」是分別兩個美學範疇：

「侘」（Wabi）， 它意味過著簡樸素靜的生活，接受不完美之美。

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曾說：「小間茶室，器皿愈少愈好，且不應對器皿微損而生不悅。」

少即簡，損即缺。

小間茶室宜簡宜素，回歸於自然本質；器皿即使破損殘缺，並不減其美，破舊或微損自有其殘缺之美、不完美之美。

「從破舊中可以閱讀歲月的滄桑，從殘縫裡可以看見光之閃耀。」它較之於完美、圓滿，更多無限的遐想空間。

「寂」（Sabi），意指了知世間無常，接受萬物因時間流逝而起之生滅變異、成住壞空。

在侘寂的概念中，「寂」不是一種空寂的荒涼感，而是指佛教中的「寂照」，亦即「寂然觀照」。

先返觀自照，再觀照萬物，了知萬物與我皆在時間流逝中生滅變異、成住壞空，是一種宇宙間不變的自然法則。

故而，面對一只茶碗，儘管因為無常變異，會留下斑駁的歲月之痕、時間之跡，但它與吾人顛跛之生命歷程恰恰相契相應，內心遂油然升起一種憐惜之情。這種一切萬物終將變異，無有常存的無常觀，背後道出世間一切「皆不真實、皆不持久」的永恆真理。

所以，在日本茶道中，又衍生出千利休的「一期一會」；即世間的人、事、物的出現，皆因為無常變異，任何時候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獨一無二，不會重演。

故而，常見茶席玄關懸掛著「一期一會」，帶著禪悟機鋒的書法。

「一期」即表示人的一生。

「一會」則意味著，僅有一次相會。

「一期一會」，字面上看似消極惆悵，事實上，它更積極精進，它時刻提醒人們，緣聚緣散，乃生命本然，故應更加珍惜身邊所有的人事物；緣起緣滅，無有恆常，故勸勉賓主，宜把握眼前的一切，安住在當下，不使這短暫的相聚，無端空過。

除此，千利休再加入「和敬清寂」之茶道精神，他巧妙地融合儒、釋、道三家之思想，滲入謙和、恭敬、清淨、閒寂等四心，在賓主之間交心互動。

自「侘寂」、「一期一會」，到「和敬清寂」，完整地呈現日本茶道美學。

但美不能涵蓋日本茶道。

整體日本茶道，是將「侘寂」之心，透過靜謐莊嚴的茶之儀軌與儀式，在啜飲的當下，尋回吾人失落已久，清淨無染的真如自性、還我以父母未生我之前的「本來面目」。

這才是日本茶道之精神原鄉與終極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