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銀賜（澄心法教師）

害怕的感覺人皆有之，這是創造主的精心設計。設想，人若沒有害怕的感覺，臨深淵、履薄冰時就不會戰戰兢兢，生死一瞬間，很可能就過不了了。所以，有害怕的感覺原本就是正常的，甚至是美好的。問題在於過了關、脫離了險境之後，如何處理心中餘悸猶存的感受，那才是關鍵；因為，這會形塑一個人往後面對恐懼的態度。

前年五月，全家到韓國天宙清平修練苑參加活動。最後一天晚上是個戶外大型聚會，散場時我們起身準備離開，才下了階梯來到交叉路口，前面直行的路已被橫向的人潮給截斷了。我牽著小女的手試圖前進，好幾次都被人潮給擠回了原地，混亂中也與其他家人走散了，最後只好原地不動，靜待數分鐘等這波人潮大致散盡，才趁空隙穿越路口，踏上歸途。

面對突如其來的洶湧人潮，一開始我的確有被嚇到的感覺，尤其是被推擠差點絆倒的時候；還好學過澄心，當場打理，感受很快就消融了。但我心想，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小小的個頭，在黑壓壓的人群中進退不得，又被推來擠去，可能早已嚇壞了。

在返回住處的路上，我邊走邊輕聲問孩子：「有被嚇到的感覺嗎？」原先沉默的她，竟氣嘟嘟地一直念著：「要把那些人打扁……」

我於是改口問道：「有生氣的感覺嗎？」她點點頭，口中持續碎念著，然而整個神情已和緩許多。

這時我接著又問：「有嚇到的感覺嗎？」孩子沒有直接回應。

再問：「如果零到一百分，被嚇到的感覺是幾分呢？」「一萬分！」這回答倒是斬釘截鐵，直接、肯定而快速。

「那感覺在身體的哪裡呢？」她將手放在胸口示意著。

走了幾步，我問：「那現在感覺剩下幾分呢？」 「一千分。」

又走幾步，又問：「現在感覺剩下幾分？」 「五百分。」

再走幾步，再問：「現在感覺剩下幾分？」 「五十分。」

接著，我就只是安靜守候與孩子靜默同行，沒想到她竟然提醒：「你要問我，現在剩下幾分？」聽到時我忍不住笑了，順著她的意，又問了兩三次。「十分」、「五分」、「一點點」……她也認真回答了。

突破人潮跨過路口後，我們就與家人會合了，心中無其他牽掛，加上這是段上坡路，所以我可以好整以暇地陪孩子走過。這時，我們剛好走到了住處門口，陪伴也在此告一段落，孩子心裡受到驚嚇的感覺雖然仍有，但我篤定，那將不會是一輩子的創傷經驗；相反地，這段路將成為我們父女共同走過的、美好的陪伴。

一個月後再問，孩子記憶猶新，但僅對被撞到一事耿耿於懷；隔了一年多後再提，孩子心裡曾感受到的驚嚇早已如過往雲煙。我這老爸一直得意於當年的陪伴，甚至視為經典之作，但對此刻的他來說，一切是如此雲淡風輕，只要了一個抱抱，也沒半句感恩，就逕自看書去了。

那件事情陪孩子度過，那段心情陪他走過，如今，一切都如春風拂過！

（本文由任林教育基金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