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李碧君

永續旅遊 旅遊新趨勢

清早六時多，我們返回小島。正當懶洋洋，躺在吊床上談天之際，蘇珊接到電話，是機構的高層打來的，通知我們翌日將有一位挪威記者要來採訪。聽說這次的訪問是負責公關的機構幹事，以自己的人脈穿針引線所安排的，所以機構格外重視明天的訪談情形。

採訪當日，挪威記者搭船下午到達營地，高高瘦瘦，金頭髮白皮膚，典型的北歐人樣子。她有點年紀，卻也不算太老，講得一口流利英語與西班牙語，伴隨她的還有幾位平日鮮少在島上露面的機構幹事。

挪威記者逐一採訪在場者，由機構幹事開始，然後奧地利情侶、當地職員、還包括我們旅客。採訪到我時她先禮貌性的自我介紹：「我是自由業記者，這次採訪，將會登刊在挪威的學生雜誌讀物。」她遞給我們名片後又說：「我想知道，從你們旅客角度，如何得知這義工活動？為何參加？你們有何感受？義工結束後，願意向朋友推廣嗎？」一連串的問題，老實說都不出我意料的提問，而我也老生常談的回應，談一些連自己都可能不太相信的答案。

二十多分鐘的訪談，記憶有點模糊，唯獨最後一問，事隔多年後仍記憶猶新。她問我：「作為背包客，現在流行永續旅遊（Sustainable Travel），你們會如何在旅程中實踐？」

「永續旅遊」對我來說是陌生概念，我臉上的疑惑表情馬上引起挪威記者的注意，她見我一臉不解的樣子，急忙解釋：「所謂永續旅遊，就是希望旅客旅遊時，不忘對社會的責任心。除了飲食，逛景點，更希望大家可以投入社會，保護當地文化或生態，延續該地的地方特色，以免遭受破壞。例如你們這次參與海龜保育義工，就是永續旅遊的方式之一。」

她摘下眼鏡，繼續補充說道：「幾周前我到瓜地馬拉進行採訪時，看到很多不同原住民，他們都過得極度原始的生活。可是當他們漸漸接觸文明世界後，便會開始不斷要錢，並且引進現代化的產物，改變原有生態結構。這樣的情況，不禁讓我思考這些地方的原住民文化，該如何保護原有的特色呢？而這也是此行我來拉丁美洲的目的，我想探討全球化與在地化的共構關係，也希望報導這些保育工作能喚起挪威小朋友的關注。」

挪威記者的解釋，令我陷入深思，似乎有原住民特色的國度，都難逃劫數。記得在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Ciudad Perdida）參加四日三夜的遠足行時，途經村落的原住民小孩，一看見我們就會伸出小手，叫嚷要糖果。後來我們經過零落木屋，領隊小弟大喊：發送糖果！原住民小弟弟、小妹妹個個聞聲而出，為了得到糖果乖乖讓遊客拍照。後來我才知曉，這已成為恆之已久的習慣，在現代化商品進入村落後，也改變了村落的生活方式。

但我認為，其實這些村落居民如此的行為，被冠上商業化的惡名是太過沉重。羊毛出在羊身上，要不是為了滿足我們這群旅客，又豈會豢養出如此的利益導向的原住民？這是我們的共業，在現代文明進程裡，文化交融的歷史共業。

「永續旅遊」出發點到底為誰？是當地人？還是遊客？「永續旅遊」中的「旅遊」二字，也許已出賣了本意，但又或是不可逆的文化現象。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時間飛快，十多天待在島上的日子一下就完結了。蘇珊躺在吊床上，手臂垂直掛在床邊，把頭歪向著我說：「你們恍如昨天才來到，真想不到，明天就要離開了。」蘇珊的話裡充滿不捨，好像對這次的再見，是不再相見的永別。湯瑪士走過來，某程度帶著急需人手的哀求，對我們說：「不如多留兩星期吧。」

「不了！」我斷然拒絕他們的好意，縱然不捨，旅程還是得繼續。有聚有散，這是旅行，也是人生。我知道，不管未來我在哪裡，我都會想念這座小島的一切，包含窩在吊床任由悶熱空氣橫流的午後，還有天天風雨不改，吵死人的傳道廣播。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在薩爾瓦多的午後，海潮之聲引領我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