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現實的世界告別,在夢中相見—— 東京文學散策

文與圖/易品沁 |2016.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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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年),太宰治時年三十八,距離隔年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年),他與愛人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情死之日,生命於此截然已開展倒數計時的最後階段。短篇〈磷光〉即是太宰治後期創作的傑作之一,寫於一九四七年,太宰離世的前一年。圖/易品沁
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年),太宰治時年三十八,距離隔年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年),他與愛人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情死之日,生命於此截然已開展倒數計時的最後階段。短篇〈磷光〉即是太宰治後期創作的傑作之一,寫於一九四七年,太宰離世的前一年。圖/易品沁
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就位處太宰淵源甚深的三鷹。圖/易品沁

文與圖/易品沁

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年),太宰治時年三十八,距離隔年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年),他與愛人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情死之日,生命於此截然已開展倒數計時的最後階段。短篇〈磷光〉即是太宰治後期創作的傑作之一,寫於一九四七年,太宰離世的前一年。

回顧一下太宰治三十八歲這一年的生平大事紀:一月同為無賴派的作家之一的織田作之助,因肺結核去世,得年三十四。太宰治於《東京新聞》為文悼念。二月底太宰前往伊豆途中,前去下曾我(位神奈川縣小田原市)的大雄山莊探望太田靜子。太宰一連在山莊待上五天,靜子於此間受孕。太宰向靜子借來日記,五天後便前往伊豆三津濱,落腳於安田屋旅館,開始為《斜陽》執筆。三月發表《維榮之妻》,與山崎富榮於三鷹站前的小吃攤初次邂逅,次女里子出生。五月,太宰精神上始現被害妄想與之相關症候。七月《斜陽》開始於《新潮》連載。八月肺結核更加惡化。九月與山崎富榮出發到熱海旅行,之後將工作室移至富榮家。十一月太田靜子與太宰治的女兒太田治子誕生。十二月《斜陽》出版,隨著此書暢銷,太宰治一躍成為暢銷作家。

《斜陽》於《新潮》連載同時,太宰亦發表〈磷光〉。〈磷光〉的敘事手法像極電影的蒙太奇拼貼,將數個表面看似並不連貫、跳躍式的片段串連起來;究竟是夢,抑或現實?或者所謂的「我」其實概括以上二者,「我的夢與現實相連,現實是夢的延續。」於是現實世界裡所遭遇的遺憾、闕漏和錯過,皆能在夢中的世界繼續未完的故事,夢的記憶亦將持續在現實當中延續。

「告別了,還會再相逢嗎?」

「在另一個世界。」

噢?莫非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之所以取名於太宰的這個短篇〈磷光〉(英文為Phosphorescence),其更深沉隱微的寓意正如我所思忖的——即使在現實世界告別了,仍舊會相逢在另一個世界?

除卻昭和二十年(一九四五年)的二戰期間有一年多的時間,太宰偕同妻孩至妻位於甲府的娘家避難,或因創作或取材等故,短暫地離開三鷹之外,東京西郊的三鷹是太宰生命晚期,從三十歲起直至離世的生活場域。儘管對於太宰來說:

「無論住何處都一樣,沒有特別感慨,對於現在位於三鷹的家也是。」——太宰治〈無趣味〉

不過,對於後世的太宰治研究與寫作者,乃至喜愛太宰治的書迷而言,三鷹是個絕不容忽視的地緣所在。太宰婚後與妻從甲府遷居至三鷹,的確過上一段堪稱是太宰一生所經歷最承平安定的時期。其後,邂逅太田靜子,因此有了創作《斜陽》的靈感,正如太宰寫與靜子信中所述:「這將是我有生以來所寫最美的紀念小說。」其後遇見山崎富榮,乃至後來的玉川上水情死。

可以說在三鷹的太宰,分別經歷此中最平靜與最狂暴。最後,即使處於精神與肉體雙重崩潰邊緣,太宰最好的作品包括《斜陽》,及其代表作《人間失格》即是創作於此時期。

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就位處太宰淵源甚深的——三鷹。

到禪林寺拜謁太宰之後,隨即前往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一路直走,以悠閒、緩慢步調,品味冬日走在三鷹街道,感受清風拂掠肌膚,藍得純粹澄明的晴空。十五分鐘左右的悠緩路程,就在看見三鷹圖書館後抵達目的地。

對於像我這種生活在不與寫作與閱讀須臾稍離的極重度嗜書者來說,光是想像擁有一家自己的小小書店已經夠夢幻了,更別說整間書店是以最心儀作家作為單一主題,店內所陳列的非賣品或販售的二手圖書,包含從各地蒐羅已絕版或初版的夢幻珍品。

這不只夢幻,簡直是城堡!這是我於此塵世所能想像唯一接近「涅槃極樂」的一種至福!

我萬不能接受「天堂」無書!

太宰治的「異性緣」一向堪比「核能發電廠」等級,沒想到歿後依舊形諸無遠弗屆的影響力。竟使原本一個住在關西的京都,另一個遠在四國的高知,走在路上根本不太可能遇見的兩個人,卻因同為太宰治文學的愛好者,於某年的櫻桃忌相遇了。地點就位在三鷹的禪林寺,太宰治的墳塋之前。

「櫻桃忌」於太宰離世後每年的六月十九日展開。這一天除了是太宰誕辰,亦是他投水後遺體的被發現日,這一天的三鷹禪林寺總會有從四方各地湧來的太宰書迷齊聚憑弔,直到現在依舊是享有極高人氣的文學家紀念活動。「櫻桃忌」的名稱由來,即出自太宰寫於去世該年(一九四八年)的短篇〈櫻桃〉。其中有段話:

「活著是件相當辛苦的事。每個生命的環節間彷彿皆被繫上了沉重的鎖鏈,彼此緊緊牽絆著,稍一拉扯,便致傷見血。」

雖然《櫻桃》是暗喻婚後的家庭生活,其實更心知肚明,平靜和樂的家庭表象之下不堪一擊的脆弱。然太宰治的一生也恰似「櫻桃」的生命質地——怯弱又極易挫傷的魂靈,寓居在隨時都可能因為稍微碰撞而嚴重挫傷的軟弱外皮之中。

看同樣是太宰寫於三十八歲這一年的〈論我的半生〉:「我已經要三十九歲了,想到今後還要在世間苟活,只能為之呆然,毫無自信。因此,有時不免覺得,膽小如我,還要養活妻小,毋寧堪稱悲慘。」

唉——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所幸,太宰所促成的現代佳緣似乎並不存在如此窘境。正因伴侶的支持,Miyuki於婚後實現了長久以來想要開書店的夢想。夫妻倆遠離故地來到三鷹,於焉有了這麼一家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

於是,當我們走在禪林寺通往Phosphorescence Book&Café的路途,對於喜愛太宰治文學的書迷而言,絕對是啟開「太宰治文學散策」序幕最理想的順序、最夢幻的路徑。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我在東京展開文學之旅,只要在拜謁太宰以後,我的旅程總會進行得非常順利,感覺著自己蒙受深深的祝福。旅途中遇見許多意想不到的人,就像失散多年的故友總算重逢,感受著與之共享的那個橫生於現實以外的片刻,神所隱密贈與的什麼。

「磷光花是招魂祭的花?」

雖然磷光花並不存在於人間,但當我回想自己這一路於三鷹的太宰治文學取材之旅,我理解了磷光花,其實就是一種象徵「希望」與「夢想實現」之花。

我甚至時常想起曾與Miyuki的對話,在她聽聞我對於山崎富榮的微詞後,Miyuki說的:

「只要是太宰喜歡的,我都喜歡。」就憑這句話,我相信她比我還愛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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