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子

那一年，我們才二十幾歲，怎麼一大票死黨全都嫁為人妻了，更誇張的是生養兩三個小孩的也不在少數，怪不得有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傳統思維的母親，天天照三餐外加點心宵夜地嘮叨：有沒有對象？要不要相親？隔壁又要請喝喜酒了、阿春都已經是二個孩子的媽了、油飯蛋糕送來了、醜得嚇死人的阿美也要嫁了、說話漏風又大舌頭的阿男不久也要結婚了……

「好啦，好啦，快去找一個大富翁，把我賣了啦！」

一句氣話，竟然被老媽當真。家族裡出了個遠近馳名的媒人婆，全村未婚男女幾乎都由她牽紅線，只有我家八個孩子沒一個落在她手裡，很不甘心呢！難得的機會，伯母當然不能輕易放過，只是效率也未免太好了吧！

約在端午節前夕，剛好是假日，爸媽一早就到田裡忙農事，難得的放假日，故作殷勤地擦桌拖地，根本不把相親當一回事。中午剛過，一通陌生男子的電話：「同學，妳怎麼放我鴿子？我大老遠專程回來見妳……」

摸不著頭緒，叫我同學，還說專程回來見我，這下倒引起我的好奇加上幾分歉意。好吧！做個小補償，相約晚上見面，請他喝飲料。那時，可不流行喝咖啡聊是非，都是木瓜牛奶或剉冰、四果冰。

才掛上電話就後悔了，難不成是被母親天天念經給影響了？還是真的渴望看看二十年沒見面的老同學？那個小學同班一年，長得高帥挺拔很會打球的小男生。真是糗死了，生平第一次相親就撞見老同學？未免也太巧合了吧！接下來的情節就如同電影電視劇情一般，沒有天雷勾動地火，只是多了些我和他共同擁有的回憶罷了。

從好奇的靦腆到打開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從二十年前曾經共同有過的童年回憶開始。錯過的二十年無所謂，接下來的日子互許要一起擁有，就因為放了他的鴿子而牽起的因緣，如何賠罪？可否因此陪走一輩子？

一南一北，沒有手機的年代，電話昂貴且不便，書信往返最普遍，一周兩封限時信。周末一到就是約會的好時機，南下北上，就為了短暫的相處，一遇國定假日連休，相約出遊小聚兩三天。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語下，仍謹守男女授受不親的防線，禮儀規範遵循不悖。雖早過適婚年齡，但從小家教森嚴，應對進退待人處事典範，規矩絕不隨便。

但再怎麼理智仍禁不住愛情沖昏頭，根本不去釐清事實真相，只聽他片面之詞，心疼他為了些許金錢難過困擾，於是慷慨解囊援助，答應「賠」他一輩子，原來不只是陪他一起走過，還加上金錢支助。

交往兩年多，雙方家庭已默許，就等時機論及婚嫁，怎知男主角突然失蹤了！從無到有、再到沒有，戲劇性的演出，居於好奇心及愧疚前去赴約，從一杯飲料賠罪至相互體諒彼此表達愛意，互許陪一輩子當賠禮，卻了無音訊地無影無蹤，那個要我陪他一輩子的人失蹤了。

去年開國小同學會，無意間聽聞幾個早逝的靈魂，以為耳朵聽錯，那個要賠一輩子的人竟然走了十幾年了。一筆感情債及一筆救急支助款，隨他的隕歿而一筆勾銷，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就讓他全帶走，不再有任何虧欠，我也不必賠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