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欣湄

年約七十歲的阿婆，中風後變得行動不便，因肺炎反覆住院，老伴天天來病房報到，他總是穿著藍白拖和黃了的白襯衫，襯衫上還看見明顯的土漬。一次查房閒聊時才知道，老伯嘉義家有塊稻田，早上收割完，就從嘉義騎機車到台中來陪老婆。

阿婆是健談的可愛老人家，喜歡說她和阿公年輕時的愛情故事。阿婆告訴我，她很想再坐老伴的摩托車兜風，「 我想坐在庵島尢背後（台語）」 婆婆害羞說著，笑得好燦爛、像個小女孩般純真可愛。

沒多久，阿婆過世了…，記得那個夜晚，失落的阿公用一個大大的黑色垃圾袋，打包老伴留在病房裡的東西，堅持帶回去。那天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少了平常的笑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間我擔心阿伯，以後一個人怎麼過下去？真心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經過很久，有一天我在路邊買便當，看到熟悉的身影，藍白拖、變得更黃的白襯衫，「是阿伯啊！」我開心大叫、喊住他，阿伯認出我，給我一個燦爛的微笑。我們就站在路口聊起來，感覺阿伯恢復得還算不錯，看到他身旁那台破舊不堪的老摩托車，我苦心勸他「年紀大別再騎機車了！這樣很危險」。

「不要緊，那是我老伴的願望，我都感覺她坐在後面呢！」阿伯一臉輕鬆地說，但我卻無法克制心裡的激動，原來阿伯仍然時時刻刻牽掛著妻子，他是如何度過這些日子？

道再見後，阿伯騎著摩托車遠去，夕陽撒在他車上，影子拉得很長，彷彿婆婆依偎在機車後座、抱著他，我看到阿伯滿足的笑容。

（本文取自「維多莉陳的醫師觀察日記」 https://www.facebook.com/VictoriaChen.diary、作者為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家醫科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