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欣湄

安寧病房裡有位婆婆，不太說話、不常笑、也不太搭理醫護人員，來看她的家屬很少。她就這樣默默躺在病床上， 常望著天花板，好像在牽掛什麼、想著什麼。

旁敲側擊，才明白婆婆因與原配先生離異，獨自帶大孩子到他們結婚生子。婆婆六十幾歲時，遇到一位年約七十歲的老公公，對方也有家庭，兩人在沒有實質的夫妻關係下，攜手走了二十幾年。

兩老都因疾病病倒，他們的孩子各自帶回去奉養。輾轉從婆婆家打聽到「婆婆快不行了…」，老公公的家屬才答應讓他見婆婆一面。

坐在輪椅上的老公公緩緩被推進病房，病床上躺著陷入昏迷的老婆婆，氣氛些許尷尬，老公公眼睛始終盯著婆婆，把手重疊在婆婆手上，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阿公你可以說出心裡想告訴婆婆的話。」主治醫師開口，打破病房裡的尷尬與沉默。

「阿梅，我回來了，妳…聽到了嗎？」

我心裡好激動，眼眶發紅、微濕。寧靜的空間，有多少話在這說不清的二十年歲月。

濃濃外省腔，在房間裡的每個人都聽到，婆婆妳聽到了嗎？那個妳盼著、等著，卻無法向家人開口要求的人，來看妳了。

（本文取自「維多莉陳的醫師觀察日記」 https://www.facebook.com/VictoriaChen.diary、作者為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家醫科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