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凡
日本唯識學泰斗橫山紘一教授來佛光山講授課,「唯識」主張「萬法唯識」,即世間萬事萬物都來自我們心識的變現。課堂上,橫山教授說:「我今年七十六歲了,對我而言人生就是夢,不是『如』夢,而『是』夢。」
我說:「老師,眼前的大家,也是您的夢嗎?」教授說:「是的,您們都是我的夢,我的好夢。」我笑笑又提問:「如果,您做了一個惡夢,遇到了不好的境界,怎麼辦呢?」教授說:「那是我阿賴耶識的種子不清淨,我要反省。」
上完這堂課後,我咀嚼這「人生是夢」的滋味,我雖然還不到七十六歲,然而回顧走過的歲月,竟似不曾走過、不曾來去一般,所有美好的、煩惱的、快樂的過去,竟然想都想不起來,就像一夜熟睡起來一般,睡覺時的夢,若有似無,像空氣一般,抓都抓不到,也只有夢才會如此。
前二天,認識很久的信徒來山上,我們常常是一、二年才見一次面,卻從來不覺生疏,因此,聊到到底認識多久,小麗說:「很久了,已經有十四年了。」我笑笑的說:「怎麼可能那麼久,沒有吧!」仔細一算,確實,就是十四年了,他們的小孩都大學畢業了,而回顧過往,竟似夢一般,轉眼之間。
這人我之間的往來,這緣生緣滅的生離死別,那曾經年幼、弱小的,如今長成茁莊的大樹;那原來硬朗如松柏的,如流水一般的逝去;那浪漫純潔的青春,逐漸學著思量計算。
這來來去去般的因緣,有戀棧的,有歡喜的,有厭惡的,卻都只是一場想不起來的夢,而那夢,曾經在真實裡,讓人笑,讓人哭。
《永嘉證道歌》說:「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什麼是夢?夢的滋味是什麼?忘記的太多,想起來的太少。不管我們留戀與否,人生,是一個不會重來的夢。
每一個當下,每一個現在,我們都在夢裡面,當下每個剎那,都是真實的;走過以後,卻又是如此的虛幻。
這時節是冬天了,一年春夏秋冬,我最喜歡秋天,不單是因為涼爽,而是秋天有一種灑脫、逍遙,和冷靜的禪定,該枯黃的,就枯黃;該掉葉的,就掉葉;在夢的人生裡,沒有留戀,只有往前看的清醒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