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魚皆被難 一魚獨漏網
如人遇炸彈 相距僅數丈
如人遇炮火 飛彈拂頸項
身逢爭戰苦 此情始可想
-子愷補題
豐子愷先生所繪作的這幅漫畫題為〈漏網〉,畫的是「漏網之魚」。但是他引伸戰爭的苦難殘暴,強調在戰火中僥倖逃生的幸運。他以人對戰爭的感受,移情到動物身上,想到動物遭殺害時的驚慌痛苦,同為有情眾生,當感同身受。
這篇〈漏網〉圖,收在《護生畫集》第二集。第二集內容與第一集全然不同。第一集多血淋淋的畫面,筆者揣測因為豐子愷作護生畫急於為動物請命,推廣素食不殺生。但是他的恩師弘一法師,身為出家人,反而沒有豐子愷那麼性急,思慮也更為周延。
法師在一九二八年農曆八月二十一日,致豐子愷及畫集策畫者李圓淨居士的長達五頁信中,諄諄囑咐道:
案此畫集為通俗之藝術品,應以優美柔和之情調,令閱者生起淒涼悲憫之感想,乃可不失藝術之價值。若紙上充滿殘酷之氣,而標題更用開棺懸梁示眾等粗暴之文字,則令閱者起厭惡不快之感,似有未可。
更就感動人心而論,則優美之作品,似較殘酷之作品感人較深。因殘酷之作品,僅能令人受一時猛烈之刺激。若優美之作品,則能耐人尋味,如食橄欖然。
豐子愷先生聽進了恩師的諄諄教誨,加上抗日戰爭爆發,他舉家逃難,歷經千辛萬苦與種種危險艱難,在戰火的洗禮中,了解驚慌奔走之苦,也深深體會身為動物之一的人類,瀕臨死亡時的驚恐心情,因而對其他有情識的動物,被抓拿及被屠殺時的情緒反應,也能感同身受。
所以第二集畫冊中,充滿了惜物、護生、祥和、慈愛之氣,可以說處處顯現鳥語花香,讓讀者看到「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有情無情同源種智的智慧之光。
此篇〈漏網〉漫畫中的詩句
:「群魚皆被難,一魚獨漏網」,我們看到畫面中一條幸運的小魚,在漁夫的疏漏中僥倖逃生。豐先生認為這條小魚能夠不死,簡直是「如人遇炸彈,相距僅數丈」,也像「如人遇砲火,飛彈拂頸項」,雖然在戰爭中遭逢大難,於槍林彈雨火的千鈞一髮中能倖免不死,但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人如此,其他動物亦如是。「身逢爭戰苦,此情始可想」,親身經歷過戰亂,及在逃生過程中體驗過九死一生的人,才能體會這種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