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堤曉

她找來一根斷落的樹枝，纏在長索上，從桶底到桶口搭起一個陡峭的獨木橋，再輕聲地勸小貓上來，還搖著貓飼料罐子引誘牠。最後小貓大概想明白了點什麼，顫巍巍地順著獨木橋爬出水塔。



清晨出門運動，聽見巷子裡傳來一聲聲不尋常的貓叫，稚嫩焦急的「喵喵」聲中帶著回音，循聲探查，竟是從路旁一個兩公尺高的不鏽鋼閒置水塔裡傳出。

我估計，應該是那隻今年才出生的小虎斑，前幾天見到牠學會爬樹了，大概不慎跌落到這個樹下的水塔裡。

至少有八隻貓常在社區附近出沒，有一對黃黑白三色的三花貓母女；有一隻披一身烏皮袍，卻穿著四隻白襪子；有隻純黑小貓，臉上掛著兩盞燈籠似的黃眼睛，夠格做女巫的跟班；虎斑最多，其中有隻粗壯的短尾貓，行止大咧咧像個老江湖，還會主動跟人喵喵叫打招呼，這種擁有麒麟尾的貓，傳說野性足，特別會捉老鼠。

此時，面對這個大水塔，該怎麼救小貓？正發愁時，愛貓的小鳳背著一個裝貓食的大袋子，出現在巷口，我想幫手來了。

流浪貓一向自食其力，不時見到牠們捕捉老鼠、蜥蜴、蟑螂，自從小鳳搬來後，貓兒多了美味點心──肉醬拌貓飼料，小鳳常藉照顧貓時順便誘捕，將牠們送養或結紮再放回來。

偶爾，碰到她來巷子裡餵貓，我們會聊幾句。我跟她分享去福建旅行時，見到當地堡壘似的圓形土樓，住著五、六十戶人家，每家門旁開一個小方洞，供貓進出，只要養上一隻貓，整棟樓都沒老鼠。

小鳳聽得頗有興致，告訴我社區黃太太家鬧老鼠的事：晚上鼠輩常在黃家頂樓陽台開運動會，鼠糞如黑豆灑了一地，一天天的愈掃愈多。黃太太跟她要了一隻貓後，老鼠立馬消失無蹤，但是不久卻發現，老鼠全跑到隔壁鄰居家。她說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會兒小鳳發現小貓受困，比我還著急，立刻著手營救。

我倆本想將水塔放倒，但塔腳被水泥固定在柏油路上，試推了一下，巨桶紋絲不動；而司馬光打破水缸那招，更是不可能，試都不必試。朝陽升起，鋼桶被陽光慢慢加溫，我擔心再不把貓兒撈出來，到了下午，這個金屬牢籠裡就會有隻烤焦的「桶仔貓」。

忽然靈機一動，想起長髮公主的故事。我回家抬來一個鋁梯，並拿三件舊衣服綁成一條長索，爬上梯子，從塔頂圓孔向下張望。小貓咪很幸運，塔裡只有一層淺淺的積水，但是當我把長索放下去，小貓不知道這是一根救命繩，反而嚇得在塔底蹚著水亂跑。我試了半天不成，只好換小鳳來。

她找來一根斷落樹枝，纏在長索上，從桶底到桶口搭起一個陡峭的獨木橋，再輕聲地勸小貓上來，還搖著貓飼料罐子引誘牠。最後小貓大概想明白了點什麼，顫巍巍地順著獨木橋爬出水塔，下一秒牠一溜煙就逃得不見蹤影。

小鳳遺憾地說：「真可惜，沒抓到，不然就可以送去結紮了。」

她在附近大街小巷餵貓，送去結紮的已超過兩百多隻。我上動物協會網站搜尋得知，為了控制貓的數量，減少打架、跳蚤，維護社區與動物生活品質，近年已由結紮代替傳統的撲殺。

但願絕育計畫拿捏好分寸，畢竟貓在萬年前就出現在人類的社會，為人們除鼠患、守糧倉。宋陸游詩「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詩人用一包鹽換來小貓，幫忙驅趕書房裡的耗子，風雨天還一起窩在溫暖的火爐邊「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我們可少不了能幹又乖巧的貓咪啊！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