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望著藍天深處，我常會和已離開的親人說說話，最常出現的是爺爺。

應該是父母的姓氏都得傳承吧，爺爺名叫「陳XX」，又叫「傅XX」，還被奶奶招贅到林家，所以我和爺爺不同姓，也沒有血緣關係，因為爺爺奶奶感情雖然相當好，但是，他們卻無法生育，爸爸是他們的「獨養子」。

在林家夥房的老家，有間倉庫，倉庫門的正對面，爺爺自製了堅固美觀的木花架，上面擺放螃蟹蘭。每當農曆年，爺爺在大倉庫內擺上方桌，放上陳家祖先牌位祭拜時，螃蟹蘭開得正鬧。

從小的印象，就是爺爺騎上掛著藺草籃的腳踏車，到火車站的煤炭場當管理員，回家的時候，籃子裡會有香蕉或花生糖。

我們家用具齊全，除了廚房的菜刀，還有砍柴的刀、一把尖刀，放在米缸下方。鐵鎚、拔釘器、螺絲起子，擺在舊臉盆裡放在爺爺奶奶的紅眠床下，大小鋸子掛在倉庫，這些工具都是爺爺在保養，被照顧得妥妥貼貼的。常會有村子裡的人來借工具，這讓小小的我感到驕傲。

爺爺年輕時，因為有個外甥是台大教授，於是被介紹到台大當工友。爺爺說他每天用牛車將中正紀念堂（當年是軍營有養馬）的馬糞，載往台大實驗農場當肥料。現在每當我騎單車逛台大校園時，都得繞農場一圈才願意離開。

在承擔多個姓氏的壓力下，當年的爺爺「重男輕女」是必然。據說，在大哥出生、連生我和妹妹之後，媽媽終於生出大弟，這時，爺爺才願意拿出他珍藏的「瑪麗香皂」給嬰兒洗澡。

所幸，愈大，爺爺愈疼我。尤其，我於師專一年級他七十歲生日壽宴前，寫了封祝賀信回家，讓他在親友面前感到無比的光彩。

不會忘記的是，暑假正是我最愛吃的玉米成熟時，爺爺為了我，早早在春天已經種下二十多棵玉米。玉米是現採現煮最香甜，爺爺算準我放假回家的日子，前一天特地巡視他那一包包飽滿的成果。誰知，第二天一早前往採摘時，一包都不剩！他當時的難過，我現在想到仍然心疼。但是，爺爺說：「沒關係，我再去市場買幾包回來給妳吃。」說著提起他的藺草籃，跨上腳踏車賣力的往前騎，畢竟上了年紀啊！

暑假，陪爺爺坐火車到雲林他外甥家住兩天，是我的任務之一，年紀愈大，愈感受到此行對爺爺的重要，也深刻了解到，將老家大倉庫改建為主廳祭拜陳家祖先，爺爺心中早有藍圖，但是，卻因為經濟起飛，老家被徵收為工業用地，這藍圖幻滅，成了爺爺抱憾未了的心願。

爺爺的一言一行，無形中在我年少的心裡樹立了典範。慶幸，自己有遺傳自父母比較浪漫活潑的個性，又有爺爺較為嚴謹的「心理基因」，豐富了我的人生。

望向藍天報告爺爺：「雖然您沒有生理上的子嗣，似乎斷了您生理基因的傳承，但是，我始終將您的「心理基因」深植心中，但願您無憾，我也不愧對您的慈愛！」，藍天微笑著回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