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最近幾年，開了許多「百元剪髮」店，我家附近就有兩家，相距不到二○○公尺。不知道為什麼，巷子裡那家經常高朋滿座，常常還有人在門外排隊，而馬路上這家則是門可羅雀。看久了難免好奇，想進去試試如何個「百元剪髮」。

兩次走到高朋滿座那一家，總是坐滿了人，外面還有人排隊，只好折回。第三次去人仍多，想想，門可羅雀那家不也是「百元剪髮」，真會差那麼多嗎？不過就是把頭髮剪短，去試試吧，至少不用等。

在短短百來公尺的路上，我邊走邊對自己說，別太在意外表，如果剪得不如意，正好讓自己學習「平心靜氣地接受」。是啊，最近不是在流行讀《莊子》，想學莊子的逍遙就得在生活中鍛鍊。於是，勇敢地踏進店門。

一位高瘦、帶著帽子、掛著口罩，完全看不到表情，只聽到是女人聲音的師傅，正在為一位頭不小、頭髮稀疏的略胖男士剪髮。我望著牆上一張張紅字寫著～迷你剪髮新公告：「請小姐、阿姨、阿媽、太太、妹妹睜大眼睛看這裡，不要再問了。一概只有剪短、剪齊，要蓬要層次，要後短前長，要髮型，請妳去髮廊。我們這裡就是沒有！（除了超短髮露耳朵）」

看著公告，正想自己是否該趁她還在忙，開門出去別剪了。忽然聽到她說：「要剪頭髮要先買票。」買票？哪裡買？原來就在貼著公告的牆下方，放著一台收銀機，放入一百元會吐一張號碼牌。我拿了票，這下非剪不可了，即使不要那一百元，想逃也很怪。

好吧，年紀那麼大了，連個髮型都要那麼在意嗎？我開始讓自己微笑。

師傅拉下長長的吹氣管，吹落那位男士被剪下的頭髮，完成最後一個步驟。當男士剪完一起身，我就被叫去坐下。

她問：「要剪多短？」

我說：「不用太短。」

她說：「不用太短，那是多短？」

我說：「大概各剪掉兩公分吧！」

她問：「耳朵要不要露？」

我看看鏡子裡的自己，現在的耳朵不就露在外面嗎？所以我點頭：「要露。」

然後我就閉上眼睛、保持微笑而且心懷感恩地讓她自由的揮灑。聽她先用電剪，再用手剪，動作俐落。很快我就感覺到她拉下吹氣管來吹我那被剪下的頭髮了。我睜開眼睛一看，吹下的頭髮好多啊。我的頭上哪來那麼多頭髮？雙手往兩邊耳朵一摸，從小到大到老沒有摸過自己這樣幾乎沒有頭髮的頭。我終於感受到小孫子有一次理完頭髮出來，哭著說：「我不要我的桃子頭。」的感覺。

我怎麼知道耳朵要露出來是這種露法，但還是保持微笑。看著鏡中的自己，臉更長、頭更尖、耳朵更突出了，比十幾年前被小朋友形容為像猴子的頭更像猴子。

頂著這樣一個「猴子頭」，我想這正是我修練「逍遙心智」的開始吧。

於是我給自己功課：首先，我得承認自己的心境還不夠逍遙。最近要多洗幾次頭，讓頭髮長快一點，而且，在穿著方面做些補救，多穿高領，多圍圍巾。

再來就是要轉念，用心鍛鍊自己「接受」的能力。要好好愛這一頭短髮，千萬不可嫌它醜，每天要輕輕的愛撫它，經過鏡子時，記得對自己笑一笑。要用「自在」回應他人怪異的眼神；要用發自內心的微笑，讓臉部線條柔美……總之要學習用「心」來主宰一切。

可是過了這幾天，我發現最在意的其實是自己。誰管妳什麼桃子頭、猴子頭。

哈哈，剪個頭髮只要一百元，就是感恩！就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