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兒子旅美學畢，在北京謀得教職，結婚生子，購間「豪宅」，力邀我們倆老「試住」。於是，趁老身尚能行動自如時，跟著兒子一家人赴京「受試」。

北京何其大，歷代帝王不乏在此建都，應留下宏偉的文化遺產。心中盤算著：「至少要住個半年以上，到處瀏覽一番，才不虛此行。」臨行前，託付左鄰右舍幫忙顧家，並接受不少祝福與欽羨眼神。

下了飛機，要不是跟著年輕人東鑽西繞、搭車轉車，很難說老媼出得了海關，再次證明北京之大，不可小覷。兒子定居三環，屬北京郊區，應是地大物博，心想沒有大庭院，至少也有個小院供蒔花弄草。

直到進入十七樓的住家，我的夢碎了。屋內一間算還可以的主臥室，另一間好袖珍的客房，擺一張小床，哪能容下我倆福泰身軀？老公只好將就打地鋪睡。狹長的廚房，鍋碗瓢盆都掛在牆壁上，空間只容一個掌廚周轉；剩下一間相當於主臥室加衛浴設備大小的客廳，功能多，工作、用餐、娛樂、晾衣……都在此處解決，名副其實的「好窄」。

相對於鼻屎大的台灣，我擁有三層樓，每層樓三十坪，各有各的獨立空間，互不干擾；在陽台閱讀品茗，在後院栽種花木或在沙發椅上打盹……再不然，到附近「繞山花」，總有道不盡的寬闊與舒暢。

如今，一夕間，我的世界縮小了，一舉手一投足就會碰撞，就像社區人養的那隻小白狗，被囚禁在籠子裡，碰撞無用，整天懶洋洋的躺著，眼巴巴的望著行人，連吠一聲都省了；反正就是這樣︱︱動彈不得。

我不斷做心理建設：「既來之，則安之。」年輕人都甘之如飴，老身也無煩事在心頭，就當作不同生活體驗吧！日出日落，我的作息還算適應，可是失去了揮灑舞台的老公，可是度日如年。平常三餐都由他親手操弄，為家人精心設計佳餚是他的成就，現在廚房的主人不是他，他渾身不對勁，坐立難安。

才住了三、四天，就催著我說：「回去吧！再不回去，我會悶出病來。」他見我沒應答，又說：「那妳留在這裡，我自己先回去好了。」看他歸意甚堅，只好跟他妥協：「我們住一個星期吧！趁機踏查這裡的環境，了解風土人情，增加我寫作的材料。」終於安撫了這顆躁動的老靈魂。

走出「豪宅」，突然感覺天寬地廣，信步於筆直的人行道上，不擔心跟人摩肩擦踵。菜市場熱鬧喧嘩，菜色多得讓人目不暇給，叫不出名字的蔬果琳瑯滿目；來自於五湖四海的攤販，操著各地的口音叫賣，更是一絕，逛了半天處處驚豔。在這裡，除了我兒子的家是「豪宅」外，所到之處都是山河壯闊。

剛出來創業，憑著小兩口量入為出、省吃儉用，能在歷史古都占有一席之地，得以立身安命，應是無殼蝸牛望塵莫及的「豪宅」，心態一調整，忽然覺得自己有如「臨泰山而小天下」之狂放，其實，只要住得安心、家庭和樂，便是「好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