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今年的六月四日是大陸的天安門事件卅周年紀念，台灣不免也陷入哀悼與追憶的氣氛中，但不忘譴責中國的民主發展絲毫沒進步。每年香港都會舉辦遊行抗議或燭光晚會表達憤怒與哀傷，台灣則顯得漠不關心、事不關己；原因是香港距離中國太近，又已「回歸」二十餘年，一直有芒刺在背的不安全感。相對於此，隔一道海峽的台灣則輕鬆許多。

令人驚奇的是，六四出現了一個代號：五三五，意思是天安門事件發生時間是在五月卅五日，五月哪來的「卅五日」，哈，這可是個創意發明。因「六四」二字在網路上會被封鎖，故而以「五三五」代替；中國官方可不是傻子，「五三五」後來也被封鎖了。

台灣幅員雖小，也發生過幾次大規模學運。從「野百合」到「太陽花」都以美麗花兒作為圖騰與象徵，表現出青年關心政局發展與國家前途，可不是溫室花朵或草莓族。

「野百合學運」發生於一九九○年三月十六日至廿二日，雖然僅有六天，但事後證明影響深遠。

當時是李登輝執政時期，正逢總統改選，國民黨領導階層爆發嚴重的權力鬥爭，俗稱「二月政爭」。不久，又發生遷台四十年來從未改選過的國民大會諸代表在陽明山中山樓，自行通過「增額代表任期延長為九年」的條款，創下國會代表「自肥」的惡例，在當時被嘲諷為「山中傳奇」。於是，以台大學生為首開始發難，起先是大約二百人進駐台北的中正紀念堂廣場靜坐抗議，樹立野百合塑像為標誌。後來，人數到達六千名的高峰，這個學生運動就風起雲湧起來。

最後，李登輝回應學生的訴求：召開國是會議，廢除「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並全面改選國會，結束「萬年國會」的譏諷。換句話說，當時社會固然緊張紊亂，但後來證明這次的學運帶來正面效果，為台灣的民主腳步跨出一大步。

為什麼要以「野百合」作為標誌？在一份由學生廣場文宣組所發出之「野百合的春天」傳單中，寫出了野百合的特質：一、它是台灣的固有品種，象徵著自主性。二、從高山到海邊都看得到它，反映了草根性。三、在惡劣的生長環境下，它依舊堅韌地綻放。四、它在春天盛開，就是這個時刻（指本學運的時間：三月）。五、它純潔的白色，正如學生一樣。六、在魯凱族裡，它是一生最崇高榮耀的象徵。

回溯一九八二年，羅大佑早就為電影《野雀高飛》寫下〈野百合也有春天〉這首歌，次年由潘越雲灌唱在《胭脂北投》專輯中，由於歌曲動聽，潘越雲又具有哀怨動人的聲音魅力，很快就紅了起來。

不知八年後的這場學運在「定調」之時，是否受了羅大佑的啟發？這首歌是典型的情歌，與政治無關，但為風暴釀成大患之時注入了柔性氣息。歌詞說：「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山谷裡寂寞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

羅大佑的歌詞寫得好，旋律又採用疊句式的一層層轉下（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具有感情渲染效果。美麗浪漫的歌曲「野百合」，澎湃洶湧的學生運動「野百合」，似乎預告了後來一連串台灣在命運跌宕中的堅毅不拔。

二○一二年，由楊雅喆執導的三角戀情電影《男朋友。女朋友》，時空背景就設定在「野百合學運」之時，片中還有男主角頻頻出入中正紀念堂的學運現場，雖是模擬，但彷彿帶我們回到了那一刻。

電影終了，羅大佑的歌聲響起，可不是〈野百合也有春天〉，而是〈家〉。歌詞說：「我的家庭我誕生的地方，有我童年時期最美的時光。那是後來我逃出的地方，也是我現在眼淚歸去的方向。」

六四、野百合、太陽花，是不可磨滅的歷史記憶；音樂、電影，也同樣不容忘卻。家，我們都要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