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年前，因台商返鄉過年路曲折的事，眾人議論紛紛。我知道琴姐的弟弟是登陸台商，於是悄聲問她，弟弟有回來嗎？

琴姐停下工作嘆了口氣，問我：「『死老爸路頭遠，死老母路頭斷』，這句台語俗諺聽過沒？」她說，六年前媽媽過世，回家路一斷，這個家就散了。弟弟兩年前曾回來看她，說長姐若母，看她可抵看媽媽。但他已與妻小在彼岸買房定居，不只今年，恐怕以後再也不會回台過年了，言下不勝噓唏。

琴姐的話我完全能理解。媽走後，雖然爸尚健在，可過年不再有團圓的年味，哥哥和弟弟都只是電話拜年；爸一走，連電話也不響，兄妹各自過年。那個爸媽辛勤打造的家，如今已無處覓了。

以前家裡有張帶扶手的木頭椅子，是媽特別請木匠定製的專屬坐椅，就擺放在二樓樓梯口。因背後是天井，採光良好，她經常坐在那兒閱報讀書、打盹午休，兄妹上下樓全得打她眼前經過，也習慣見到她端坐那兒。偶爾回家沒見著媽在寶座上，就會問爸，媽呢？

記得有一回，爸提及他二戰時被徵召去南洋當軍醫，發現日本兵臨死前都會呼喊：「卡將！伊怠捏！（媽媽！好痛呀！）」然後才嚥氣，不曾聽到喊「多將」（爸爸）的，感慨爸爸在子女心目中的地位，似乎遠遠比不上媽媽。當時，媽就講了那句諺語，還說女人顧家是天性，家裡飲食一向是媽媽張羅，孩子習慣找媽媽討吃，感覺較親，如此而已，沒有誰比較重要。

成家後，天一黑我就趕著回家，自動改掉貪玩習性，也不愛在外過夜，只想踏實宅在家，將一切打理妥善，讓老公、兒子一進門即可獲得溫飽，放鬆身心。果然如媽所說，顧家的天性就這麼自然流露，也深切體會到，有媽媽就有完整的家，就有安心的幸福。

兒行千里母擔憂，不論走多遠，背後媽媽關懷的眼神總跟著。記得要經常回家看媽媽，也給媽媽看看，別等哪天媽媽走了，家散了，再怎麼慨嘆「何處是兒家」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