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聰吉

將愛心米置於診間送給需要的人，屈指算來已十餘年。期間發生的故事，每每令我感動不已。

上個星期，有位中年婦女看完診，從健保卡得知屬「福保」（低收入戶），正想贈她一包米，她反而笑問：「莊醫師，還認得我嗎？」我左看右看，想了老半天，就是理不出任何頭緒。

「您曾救過我！」看到我茫然的表情，她才徐徐解釋：「七、八年前，您送過我一包米。那時候我先生癌末，婆婆中風臥床，兩個小孩又嗷嗷待哺，一家人窮困潦倒，我一支蠟燭兩頭燒，曾起了輕生的念頭。那包米如即時雨，除了暫時解決燃眉之急，也即時提醒我，人間處處有溫情，讓我鼓起勇氣撐起這個家庭。之後經過社會局的輔助與不少貴人從旁鼓勵，我開了一間小麵攤，重新站了起來。先生、婆婆雖相繼過世，但兩個小孩很孝順，放學後與例假日都會主動來店裡幫忙。如今生活很安定，不再需要米了，千言萬語也道不盡我的感激之情。」

「恭喜！真的天無絕人之路。其實你該感謝的是那些默默捐贈的善心人士，我只是提供一個平台而已。」這時我才隱約憶起，那個寒冬裡她的落寞與無助。

「現在一包米多少錢？」

「一包五公斤，兩百元。」

右手伸進沾滿油漬的工作服大口袋，她拿出所有的百元紙鈔，顯然是一整天辛勞所得，算了算共二十張，恭敬地用雙手捧到我面前。「可不可以麻煩你替我買十包米，分送給像我一樣陷入困境的人？」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誠懇態度，讓我難以拒絕。「如此一來，可以再救十個人。」我戲謔地提高了嗓音。

「對，希望如此！」醫病二人四目相視，開懷大笑。白色診間的冷漠嚴肅，瞬間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一絲絲暖意。

一包米不僅僅是一包米，它承載著眾人的溫暖與關懷，有如一盞燭光，照亮寒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