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聰吉

有位天真無邪的小天使，據她自己描述：「有天在天堂歡欣散步，因工程修路，不小心從洞中墜落，掉進紅塵世界，從此成了俗世間的女兒。」

父母待她如掌上明珠，百般呵護，從小讓她學鋼琴、長笛，送她進最好的小學，找最嚴格的老師教導。無奈成績平凡無奇，不曾名列前茅，永遠都是所謂的「進步獎」，問其原因，只得到簡明答案：「童年就是要快樂，何必把自己逼太緊？」

為了讓她有個自由的學習環境，雙親毅然移居紐西蘭，一個崇尚環保、綠意盎然的國度。入學前，還特地跟導師溝通，希望多多督促照顧，所得回答卻是：「紐國教育理念和台灣不盡相同，我可能沒辦法教出你期望的醫師或律師，但有信心教出一個快樂的清道夫。」於是，她在無拘無束的氛圍下展翅飛翔，拿到了特殊教育與職能治療雙碩士。

初、高中時期，媽媽還在身旁照料，上了大學後，她跟母親提議：「回去陪爸爸吧！妹妹由我來照顧。」學成之後，她大可在異國找工作、交男友，但雙親一句：「爸媽日益年邁力衰，企盼你的陪伴。」二話不說，她隨即飛回台灣，陪侍在旁。

返台後到醫院工作，發現很多長者因家中設計不良而跌倒，導致骨折、腦出血，最終癱瘓終日臥床，決定將老家改造成樂齡友善空間：大門造一緩坡道，讓輪椅能輕鬆推入；每一扇門都沒檻；浴室乾溼分離又防滑；門鎖換成數位，以免忘了鑰匙不得其門而入；廁所也裝了緊急鈴，萬一有問題可即時呼救。同時全程監工，並和設計師充分溝通，就是為了讓雙親日後能在家安度晚年。

她關懷雙親無微不至，父親出門前必定一再叮嚀：「過馬路要小心，騎鐵馬應慢行，血壓藥不要忘……」外婆晚年因病困坐輪椅上，她有空即開車陪她一起嘗美食、喝咖啡，甚至不嫌麻煩地帶老人家出國旅遊；末期，獨自在病房照顧外婆多日，直至往生，無怨無悔。訂婚時，還把幼時與外婆、外公、祖父、祖母的合照擺在典禮會場，一旁寫著：「天堂之路雖然遙遠，但此時此刻，我確信您們必在我身邊為我祝福。」

這位天使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女兒。一個月後，就將披上白紗遠嫁他方，內心深處充滿不捨，臨別之際，祝她能組個溫馨和樂的家庭，再孕育出漂亮、貼心的小天使們。



後記：

年輕時讀過一篇文章，作者是位旅法留學生，有天受邀參加喜宴，主人是位著名釀酒師。

典禮進行一半時，主人拿出一箱紅酒，歡喜又語帶哽咽地說：「這些酒，是我最心愛的女兒，也是今天最美麗的新娘誕生那天，特地精心釀造的，我稱之為﹃女兒紅﹄。等了二十五年，經過漫長時光的發酵催化，終於盼到大喜之日。來！讓我們舉杯祝新郎與新娘永浴愛河，感情如這酒般愈久愈香醇。」主人一飲而盡，全場歡聲雷動。作者說，那是他一生喝過最難忘的酒。

回想起來，女兒有如一盆玫瑰，我從小用心栽培、澆水、施肥、剪枝，如今在極美之際，卻見新郎將整株抱走，心中自是五味雜陳，雖然不捨，但也為她找到如意郎君而高興。可惜我不會釀酒，只能用禿筆寫下前世情人在我腦海裡烙印的美好回憶，企盼讀者一同給予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