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薰
究竟自己想怎麼老去,期望以什麼方式告別人世?
年過不惑的我,該是嚴肅看待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醫師希望盡力處理(侵入性治療如插管、手術、化療等),他認為我們子女沒有打算積極治療。問題是找過其他大醫院,皆認為手術風險太高(年事高又有三高,且必須切除胰臟、十二指腸、部分肝臟及胃,該處還有一主要大血管),手術的後果難以想像,因此不想讓父親多受罪。目前,就是希望家父好受些,勿多受苦痛。」好友的父親正遭受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苦痛,做為子女,如何面對,左右為難。
為了維持患者的尊嚴,從事醫療工作者莫不努力思考:病人真正重視的東西是什麼?近來,探討臨終醫療的專書如雨後春筍般問市,不論東西方,都期望營造一個尊嚴老去的社會。但究竟自己想怎麼老去,期望以什麼方式告別人世?年過不惑的我,該是嚴肅看待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前年,母親因靜脈曲張手術入院數日,當時姐妹們輪流在下班後值夜。在充滿消毒水味的冷冽病房裡,實在感到有些膽寒,只能無聊地盯著電視,閒話家常地問候母親術後復原情況,故作輕鬆以降低她的不安全感。雖然是小手術,但在院照護同樣讓人忐忑難安,因此我完全可以理解好友的心情。
《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開啟了我對銀髮族生活的關注。作者以極優美的文字,帶領我進入老年書寫與凋零幻想,激起了我想更進一步認識老年生活的興致。或許也跟爸媽已進入老年有關,我開始仔細觀察爸媽在家生活的一言一行,發現他們的改變就在日常細節裡:從前以分針之速追逐生活,此刻也只能服老,舉手投足變得像時針般悠緩,歲月就在滴答聲中流逝,慢慢地走向終點。
你我都會老的。日前閱讀《不在病床上說再見》,書中直接討論如何帶著尊嚴離開的臨終選擇。沒有插管、灌食、洗腎與人工呼吸器的終老方式,是可嚮往的境界?抑或只是空中閣樓?書中有一段是這麼寫的,「偶爾才來探望一下的家屬,對患者每天受到的痛苦茫然無知,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只有軀殼活下去的悲哀。況且這個軀殼已經衰敗到極限,不會有一分一秒是處於輕鬆舒服的狀態。如果有誰能夠二十四小時照顧長臥在床、連話都不會說的病人整整十年,我想這個人一定就能了解,『只要人活著就好』的想法,只不過是還健康的人自私的行為而已。」這段話值得我們深思反省。事實上,在生命的終段施以無效的醫療干涉,是否反而有違人權倫理?
我非常感謝爸媽把自己照顧得還不錯,他們也告訴對方,不要給女兒們添麻煩,總是體貼我們的忙碌。雖然爸媽口頭上均已說好將來身後事要如何處理,但仍舊希望他們無病無痛無罣無礙。
反觀自己,想要怎麼度過老年,似乎還得好好規畫,千萬別一晃眼白了頭,才驚嘆時光留不住。預立遺囑是我的第一步,強化身體健康則是平日的功課,而如果選擇孤單終老,那麼要做的計畫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