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莒玲

未進四川大營盤學校工作前，我待在青島「希望之翼學苑」，有天，偶然間聽見有位大營盤學校畢業生，自豪的說：「我們學校在涼山州麻風村（又名康復醫院、康復村）是出了名的『貴族』學校。」這句狂言，我心裡打了一個大問號。

準備長住大營盤後，我仔細查閱每位學生的基本資料，赫然發覺四百多位學生的戶籍，涵蓋涼山州越西、金陽、鹽源、昭覺、喜德、甘洛、美姑、冕寧等八縣；學校所在地的越西縣，更多達九鄉鎮的學生越區就讀。

獨特的「村小」教育體制

剛開始，我真的很難理解家長怎麼捨得年幼的孩子們，離鄉背井到大營盤學校求學？怎麼也想不通：中國的中小學是義務教育，免繳學費，只收些許學雜費，若在住家附近念鄉村小學（簡稱「村小」），能兼顧幫忙家務和享受親情，何樂不為？

為此，我決定弄清楚涼山州麻風村「村小」的教育體制。趁閒聊之際，我私下諮詢外縣生在故鄉就讀的真實情況。

活潑調皮的金陽縣彝族男孩瓦渣爾且，語帶幽默的說：金陽「村小」只有三年級和六年級，兩班老師各自從一年級帶到六年級，每隔三年才招收一年級新生。那裡的老師很少管學生，他幾乎沒在讀書，每天到處嬉戲。讀完三年級準備升四年級時，家人希望他認真學習，將他轉學大營盤，沒想到學籍欄被誤填為「六年級」，他就此莫名的跳級成為七年級生了。

從冕寧縣轉來的漢族女孩李婷婷，生動的描繪說：她在冕寧「村小」讀書時，下課時間比上課時間還長，中午十二點就放學了。兩位任教老師很會唬弄學生和想盡辦法偷懶，經常出完練習題就離開學校去做別的事了。父親擔心延誤她的課業學習，毅然決定把已念到二年級的她，轉到大營盤學校重讀一年級。

一位美姑縣彝族姑娘曲比曲作憶及過往時，毫無隱瞞的敘述：以前在美姑求學時，她只要考到十幾、二十分就是全班第一名。有一次，她語文考了四十一分，飛奔回家告訴父親，結果被澆了一盆冷水：「成績那麼差有什麼好炫耀！」她聽得好刺耳，氣的直跺腳。轉到來自四面八方、每班近五十位學生的大營盤學校後，她才認清自己的程度。

能省錢，還能「賺錢」

不斷爬梳外縣生描述麻風村「村小」的情節時，我才恍然明白：許多「村小」因學生人數太少，中國政府教育補助經費相對短少，無法依照完全小學（簡稱「完小」）編制，提供充足的師資和教學設施，學生既不能循序漸進的讀完小學六年課程，也喪失一些義務教育應享有的權益。

羅桂平校長舉「陽光午餐」為例說，麻風村「村小」的師生人數少，開伙划不來；再者，每人每餐支出至少四元，政府補助每餐最高額度為兩元，不足的兩元只能向學生收取，但學生大都家境清寒根本繳交不出來，最後只能無疾而終。

深思後，我覺得羅校長曾說：「外縣生到大營盤讀書，最關鍵的原因是『能省錢』。」

這句話很有道理。

十多年來，「公辦民助」的大營盤學校，在台灣一群善心人士熱情支持下，學生非但能免費吃住和領到全額補貼寒暑假往返家鄉的車資，還能爭取樂生獎學金和助學金等諸多福利，相對於涼山州其他麻風村的「村小」，她的確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