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年少記憶裡，總看到老人家站在大門口展讀報紙，那時不懂，只是奇怪為什麼不舒服坐著閱讀呢。再大一點，媽媽穿針引線時總坐在窗戶旁，我仍不解其中緣由。現在，輪到自己要逐陽光閱讀了。陽光充足的窗畔真是字字分明啊，不像室內那般白紙上只見蝌蚪蜿蜒。歲月就這樣悄無痕跡地將眼睛給磨鈍了，老花眼宣告下半場人生的來臨。

客廳窗邊的單人沙發成為我看書的首選，重點是光線充足，加上窗外枝葉搖曳， 陽光晶亮的穿越葉片，讓每片葉子沐浴在幸福的輝光中，如同我樂在書中天地一般。

寧靜午後，社區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冰箱馬達規律的嗡嗡響，時間彷彿停滯。

太陽這時慢悠悠走進屋內，在白色大理石地板畫畫，因為有風，光影輕輕晃動，我從書本中抬頭，凝視這光影。

想到歲月悠悠，一百年前，五十年前，都有著同樣的陽光照進房裡吧，可能是泥土地，格紋磁磚，或是櫸木地板。凝視著光影的可能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少女，是獨守空閨的新嫁娘，或者是百無聊賴遲暮的美人。又或可能只是對著光影發呆，或一針一針縫補丈夫的莊稼衣，拿著算盤在計算家裡的收支是否平衡，或者煩惱婆婆的病、公公的傷的媳婦……過了恆久的歲月，陽光映照下的那些女人們到哪裡去了？那些古早年代的幸福與愛恨情仇，都已隨風飄逝，徒留光影在午後散發淡淡的哀愁。

我翻書，指尖在書頁留下紋路，作者的心思情感透過書頁與我交流。紙本的美真的不是電子書所能取代的，即使網路上隨時可以接收如潮的訊息知識，但缺少觸覺的閱讀，好像電影裡的美食只見其色未聞其香。

永遠難忘童稚時，開學日拿到新書時的雀躍，觸摸那嶄新光滑的書頁，深深吸氣，嗅聞那乾爽的木材味，彷彿聞到整座森林的鮮美。我會將最愛的國語課本從第一課朗讀到最後一課，隨著抑揚頓挫的聲音飛越森林，體驗知識的充實美好。

後來進入升學壓力壓頂的晦暗時光，讀課外書心虛，讀教科書苦澀，就算終於解除束縛進入職場，也是家庭工作雙忙，風裡來，雨裡去，悽悽惶惶，走路都用小跑步，哪有空吟風弄月，風簷展書讀；直至從職場退下才能靜心閱讀，讀書，讀人，讀景，讀時間的迢遙與悠遠。

珍惜閱讀的日子，即便年華老去，眼力昏花，但無需正襟危坐，不用孜孜矻矻，隨意閱讀，隨喜得樂。我喜歡我的窗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