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莒玲

我來自台灣眷村。童年周末的深夜，最愛和玩伴們緊挨著四川籍的文媽媽身旁，聆聽她口沫橫飛地講述恐怖離奇的鬼故事。文媽媽的四川話，我再熟悉不過。決定到四川大營盤學校時，我的如意算盤是：會講普通話、聽得懂四川話，一切搞定。

開學第一天，風和日麗。學生和家長結伴而來，老遠就傳來嘰哩呱啦的聲音，校園瞬間喧騰起來。各年級班主任分別在兩棟教學樓廊道，擺放報名桌椅，做為檢查假期作業和收取學雜費之用。來報名的人伸長脖子，爭先恐後地圍繞在報名桌前，擠成一團。

陷入鴨子聽雷困境

在二樓宿舍陽台，我瞧見一群人站在校長辦公室外面，熱情的寒暄，激起我的興致，決定跟著湊熱鬧。走進一大群人後，聽到他們用彝語，或交雜彝語普通話對談，說話速度快得像放連珠砲似的，我整個人呆若木雞，陷入「鴨子聽雷」困境。即便偶爾努力聽懂有些話裡夾雜幾個字的普通話，依舊無法將其連結成完整的句子。

覺得自己像局外人，我悻悻然地繞到校園後方教學樓的升旗台旁，觀看一年級學生報名狀況。我悄悄的從人群縫隙鑽進報名桌旁，映入眼簾的畫面是，家長比手畫腳地講彝語、老師用四川普通話溝通，夾在中間的學生負責翻譯。「哈！原來不只有我聽不懂這裡的話」，自我調侃後，釋懷了。

我興致勃勃地轉往幼兒園報名處。還沒見到娃兒，就被他們此起彼落的哭鬧聲嚇著了。望著幼兒園新手老師金桂麗耐著性子，使出渾身解數又哄又逗，仍然無法讓娃兒止住淚水。我除了安靜地陪在旁邊乾著急外，束手無策。

幸好，略通彝語的協會會計鐘靜，搬來救兵──學前班的蘇老師。溫柔的蘇老師一開口說出彝語，頓時不論是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哭泣、抑是淚珠還在眼眶打轉的孩童，都漸漸安靜下來，神奇地終止這場災難。

事後，鐘靜解開謎底：在彝族村落幼兒園任教，不會講彝語的老師，剛開始上課時，根本無法讓孩子安靜下來做任何事，因為年幼的他們只聽得懂母語。退而求其次，如果真的不會講彝語，至少得會講當地的四川越西土話才行得通。

不易聽懂的四川土話

星期一上午，學校舉行升旗典禮，羅桂平校長宣布新學期注意事項及管理規定。當時，我站在羅校長身後，非常確定他講的是普通話。可是……為何我好多話都聽不懂？

升旗結束，我迫不及待地拉住初中部老師李濤，輕聲向他確認：「請問剛才校長講的話是四川普通話嗎？」李老師相當篤定地回答：「他講的是四川普通話啊！」看我皺眉不解的樣子，他幽默地附加一句：「是越西土腔的四川普通話。」

了解真相後，我忍不住抱怨越西土腔太難懂了。怎知，李老師立即辯駁說：「葉如翠老師家鄉的西昌土話更難懂，有些話還得用猜的呢。」

我半信半疑地以請教西昌旅遊景點為由，找葉如翠聊天。李濤形容的一點都不誇張，葉老師一講到得意處，西昌土話就脫口而出，我就算盯著她豐富的肢體動作，還是猜不透她在講什麼？只能笨笨的點頭。

結束談話前，葉如翠心直口快的補上一段話：「我喜歡聽台灣的普通話，輕柔和緩，聽起來舒服悅耳，不像這裡的普通話又急又快，音量尖且高。」這會，換我得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