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黃光國

台灣大學心理系教授

八月一日，在「原住民族轉型正義同盟」的抗議聲中，蔡英文在總統府內召見身穿各族禮服的原住民代表，發表了〈十個道歉文〉。一個人能夠「反求諸己」，對自己做過的錯誤行為道歉，反映出他高度的道德修養，是值得敬佩的。但是作為中華民國總統的蔡英文要替別人道歉，甚至要替自己的「政治對手」道歉，就叫人覺得奇怪：她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蔡英文正氣凜然地宣稱：她要為「四百年來每一個來到台灣的政權」，向原住民道歉。被她點名的「外來政權」包括：荷蘭、鄭成功、清朝、日本和中華民國。

對台灣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台灣歷史上每一次的政權更替，都涉及不同族群之間的殖民和移占過程。把這些族群之間的權力鬥爭和資源爭奪，都歸結為：對原住民的「武力征伐、土地掠奪」和「既有權力的侵害」，她為什麼要如此簡化台灣的歷史事實？

如眾所知，鄭成功「開台」，是指將荷蘭人驅離台灣而言。在「開台」過程中，縱然發生過「原漢衝突」事件，鄭氏的歷史評價，也應是瑕不掩瑜、功大於過。蔡英文用這種「去脈絡化」的方式，汙衊「開台聖王」，這對鄭氏公平嗎？

蔡英文刻意點名：《台灣通史》是典型漢人史觀，她要為「只用強勢族群角度書寫歷史」道歉。可是，東鄉實和佐藤四郎合著的《台灣殖民發達史》記載：自一八九八之後，依《匪徒刑罰令》而被日本軍警處死的台灣住民有兩千九百九十八人，未經法律程序而被殺戮者，則多達一萬零九百五十人。這難道不是在「用強勢族群角度書寫歷史」？她為什麼不為這種典型的「殖民史觀」道歉？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在蔡英文發表〈十個道歉文〉之前，台南已經有人向火車站前鄭成功的銅像潑紅漆，台南主祀鄭成功的「鎮門宮」也不得不為原住民舉辦超渡法會。蔡英文的「道歉」，難道是要指點綠衛兵，拿《台灣通史》來表演像「焚書」之類的「轉型正義」？或是要叫連家後人出來道歉？

日據時代，日本殖民政府認為：作為殖民地的台灣人民沒有資格當「日本兵」。到了二戰末期，日本敗象畢露，才徵召第一批「高砂族挺身報國隊」五百人，於一九四二年三月，開赴菲律賓參戰。五月七日擊退巴丹半島美軍，而聲名大噪。後來日軍又陸續運送七批「高砂義勇軍」到南洋作戰。

當時日軍已經失掉台灣的制空權，高砂隊員總數約四千人，大多數人乘的船艦一出港，就被美國軍機炸沉在海上，估計超過三千以上的人戰死，其中「薰空挺身隊」全軍覆沒。

把原住民送上戰場的是日本殖民政府，炸死他們的對手是美國軍隊。為日本赴死的殖民地人民，日本政府堅持只發給象徵性的「慰問金」，不肯比照「日本人」給予「法律上的賠償金」，這是原住民族近代史上最大的「痛苦和不公平待遇」。「親美、媚日」的蔡政府，大言不慚地要替歷代「外來政府」道歉，她敢替原住民向日本和美國提出任何抗議嗎？

為自己的行為道歉，是道德良心的表現。為別人的作為道歉，其實是想指責別人。至於替歷史人物道歉，根本是別有居心，想重寫歷史。「修辭立其誠」，大家不妨「想想」：蔡英文挖空心思，想出這「十個道歉」，除了清算國民黨之外，真的是「想對歷史負責」？還是想扭曲台灣歷史？